《颜似香绽》9.逸渊

    逸渊
    楚，垂拱十三年，楚王楚行健病重。虽然楚国储君已定，但离国的觊觎仍然使得边关的局势有些微妙。而朝廷内部，亦是暗潮涌动。
    目前的楚国由太子楚景代理政务。羡王楚希与昭王楚涤也都回到都城长安陪侍父王左右。
    新建的羡王府座落于长安东郊，由于楚希的大兴土木，倒是带动了这里的经济增长，没多久时间东郊已然是一片繁华景象。和王宫近处的戒备森严相比，羡王府门前不远处便是吆喝叫卖声声的画面，的确是更得民心。
    那日的天有些阴霾，淡淡的云朵一片片连了起来，太阳不见了光彩。凌逸渊只身由漠然郡来到长安，仆仆风尘，这一路的颠簸使得他一身素白的衣裳也黯淡了不少。倦色在逸渊脸上隐现，但眼中的烁烁神采却如往日一样甚是迷人。
    酉时左右，西垂的太阳偶然从云缝里透出了几缕，哪怕已是夕阳，一旦没了遮盖，刺目依然。
    逸渊独自立于前厅，四下看着周围的摆设。虽然羡王对待上门的客卿很是优待，但逸渊却是格外谨慎，进门后都未曾坐下歇息过半分。这青衿阁是楚希专门接待各方贤士之地，背山临水，遍植修竹，煞有流觞曲水雅客齐集的意思。
    “轻轻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逸渊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轻轻念着，心下轻笑了起来。这羡王还真是如人们所言一般“求贤若渴”，但这未免也太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了吧。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某位虽然未曾称帝，实际上却是代为天子之职，这难道正是你心里的想法么？想到这逸渊不由摇了摇头。
    “不知凌公子何故摇首？”一声高亢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难道本王有什么招待不周？”
    只见楚希迈着方步，向青衿阁走来。镶祖母绿宝石的高冠，将乌丝束起，一袭暗金色绣纹黑底锦袍，内着白色软绢面的内衫，腰上金色束带隐隐绣有龙纹，还用红色丝绶带坠了一块山玄纹的青白翠玉。晚风微微袭来，扬起楚希鬓角的几丝散发，薄薄的唇角扬起，斜入发际的剑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正含着笑意看向青衿阁里那一身白衫的少年。
    逸渊见来人是羡王便迎出了青衿阁，躬身向楚希拱手施礼。随意束起的长发也随着逸渊垂首而下滑，遮住了一双星眸。“小民凌逸渊，向王爷问安。”逸渊声音平板地说道，“摇首并非不满，而是为王爷您惋惜。”
    “哦？此话怎讲？”楚希挑起了眉毛，饶有兴味地问道，却并没有对逸渊说免礼。
    逸渊低着头，接着道：“惋惜王爷本可以募得更多的有志之士，却与之失之交臂了。”
    楚希想了想，似乎这青衿阁建成以后，前来之人不少，却大多庸碌，不禁心下有些信了逸渊的言论，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地道：“那又是何故呢？”
    微微沉吟了一会，逸渊依然垂着眼角，继续道：“学成文武艺，售予帝王家。当然，这背后，有人念的是光宗耀祖，有人想的是留名千古，有人慕的是权势荣耀，有人图的是高官厚禄......但真正能为国效力的人才，最终的目标也都是一致的，那便是——国泰民安。正如当朝年号所言‘垂拱’，垂衣拱手，无为而治，百姓富足，兵力强盛。那么，效力于‘朝廷’才当属最明智的选择。”
    一席话说得楚希愣了愣神，道：“足下见解果然更深一层。”赶紧扶了逸渊的手臂又道：“本王有所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逸渊抬起头来凝视楚希，道：“这不过是一层罢了，暂不细言。再深一层，若王爷想收的更多人为己所用，何不主动去寻呢？”
    楚希这是第一次直视逸渊的眼眸，立刻被眼前的少年吸引住了。因为疲倦而微微苍白的面庞，也掩不去秀气但却不失威严的五官；沿途奔波而有些蒙尘的衣衫，还是无法藏匿那出尘的气质。最重要是那一双眼眸，似乎饱含了人世间的一切，却又似湖水般沉静，连夏夜星空璀璨的群星也无法比拟那般的闪耀。而额际微乱的新发透露了，这只是个未行冠礼的孩子。只是眉宇间凝着一片灰色的暗云，显得心事重重。
    虽然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可在楚希的眼里，周围的一切却明晰了起来。吩咐了下人几句，便引了逸渊进入厅内。自己坐在了首位又让逸渊居右坐下，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除了完善自身外，又该怎样去寻找各方贤士呢？”
    逸渊仍然是不见什么表情，缓缓道：“只需两个字——消息。”看来自己可以成功了，想到这逸渊不禁放松了一些，眼底那一抹灰，稍稍淡了点。
    “消息要如何来？”楚希接过星儿递来的茶水，转手放在了逸渊面前。
    逸渊拱手致谢，道：“建立自己的消息网络乃是上策。”
    “如何建立？想必阁下也了解，建立翔实的情报网络耗时如何。”楚希皱眉，问道。
    “那么，就只能选择上上之策了。”果然，羡王十五岁年纪便离了都城。在永羡如何了得也难以渗入朝廷太多，楚王这一棋可谓妙手。而边关甚至离国...羡王果然想要的很多。
    “哦？上上之策？”楚希问道。
    “对。去掌握一个已经成熟的组织——江湖上称作‘天机’。”说出此行的最终目的，逸渊有点松了口气，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武林中人毕竟不似官府势力般分明，朝廷是一个国家的朝廷，而江湖却是所有武林人士的江湖。可以得到更多意想不到的消息。与王爷您现有的部下正好可以互相补足。”
    “呵呵。”楚希望着逸渊的眼神有些波动，也许他自己也未注意到这点，仔细思索着眼前的少年有何意图，笑着道：“凌公子所言甚是。可这天机如有这般的能耐，又怎能轻易收归己用？顺带一言，不知阁下与凌乐宜凌丞相有何关联？”
    “凌乐宜正是家严。”逸渊一怔，缓缓道，“既然小民敢说这是上上之策，就自有方法令其臣服。”
    暗影，看来我只能辜负你了，毕竟父亲只有眼前的人能救。逸渊心里有些愧疚。自己离开长安回莫然郡的老家养病时结识了暗影，一个可以说有些憨厚的高手，天机的少主。十多岁的少年在逸渊家别院的后山偶遇，暗影那时正要去完成一个情报的收集任务，逸渊出计帮他完成了任务。
    楚希也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然是真的。丞相凌乐宜，前些日子因为折子里隐晦地劝谏太子楚景收敛色心而被暂罢了官职，墙倒众人推，因为政见不同等等，与其一向不和的几位将军也挖出了许多事情参了他几本。当初由于楚希建这王府正是王上病重之时，所以楚希也被凌乐宜上奏责备过。不少巴结楚希的官员也是纷纷落井下石。眼见这位确实是正直的丞相，啷当入狱，楚希并无多大感触。没想到这些事情却把凌逸渊推到了楚希的面前。
    “本王很期待你所言的方法。”楚希仍然微笑着道，“至于凌丞相的事，凌公子也不必过于担心，现下自然不会使令尊受苦。缓些日子，等太子气消了，凌丞相还是凌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