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的阶梯》12.chapter 11

    刨冰的生意竟然还不错，锦城人的生活本来就很闲适，吃过晚饭便三三两两出来乘凉，老槐树下的刨冰摊便成了最好的去处，朝颜做生意实诚，分量足，口味好，熟头熟脸的，大家都来照顾她。
    江川家交游本来甚广，更由于他考了好大学，家里的，亲戚的，各种各样的饭局轮流不断，忙得脚不沾地，也就不大来帮忙了，一周七天大概抽空能来一两天，也都是呆一两个小时就走。
    忙的时候，花妈妈也会来帮一把，看着女儿如此能干，欣慰之余又有些伤感，别人家的小孩考上大学后哪个不是天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偏偏她家的小女儿还得来靠双手吃饭。
    黄明理倒是不置可否，每天依旧去河边遛鸟打麻将，不过每天傍晚也习惯了到槐树下吃一碗刨冰，坐着与老街坊吹两个小时牛。
    他的老朋友们都羡慕他：“老黄啊，你家朝颜可真是争气……家里教得好哇……”
    呵呵，黄明理乐呵呵，心安理得接受表扬。
    “真是了不起，一个家里两个大学生。”
    “哪里哪里”黄明理笑的那叫一个舒畅，面子上光彩，出入都含着笑，再也不提让朝颜嫁人的话。
    离去的日子越来越近，花妈妈准备了家宴为朝颜饯行。大姐带着三个小孩回家来，姐夫说是去乡下收生猪了，得第二天才能回来，让朝颜一个人在路上小心。
    大姐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拉着朝颜问东问西：
    “听说汴京冬天会下雪”
    “听说还会结冰，上面站一个人都没事。”
    “汴京的人不知道吃不吃辣？”
    “有空多给我打电话，讲讲汴京那边的样子……”
    朝颜点头，说：“什么时候和姐夫去汴京玩一趟就好啦！”
    听到姐夫不能来时，朝颜在心里偷偷咧了嘴，可面上还是一派可惜：哎呀，可惜了，我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姐夫平时照顾我甚多，怎么也应该给他当面道别的呀~
    安逸一整个暑假都在外实习，也没能回来。
    七个人的家宴，倒也吃得有些温馨。
    离去的日子终于到了，江川他们晚开学一周，家里也不舍得让儿子早走，朝颜订了硬座，
    将近二十个小时，一个人走，当然，花妈妈送到火车站。
    她的行李少得很，只带几件夏天穿的衣物及一些文字资料，北方的冬天来得很早，衣服凑合着也只能穿到十月底，她有两个月的时间给自己来找买冬衣的钱，什么叫背水一战，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就是了。
    朝颜走的时候本想啥其他东西也不带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入狗血情节，还买了一大包兔子头带走。
    事情是这样的：路过街口五香麻辣兔脑袋摊的时候，赵二麻子打招呼。
    “朝颜，要去汴京读大学了啊？汴京是个好地方啊”
    “怎么也没有家里好啊”
    “那是，花妈妈送啊，可怜见的，安邦走的时候可是一个人哩”
    安邦，六年前去南方闯荡的时候，也只背了这么一个小包吧，一个人走，是否很落寞？
    “朝颜选几个兔子头带去汴京吃吧，估计那些北方蛮子也不会做这么精细的小食，当年安邦可是买了好些个带走呢，说是做纪念。”
    五香麻辣兔子头，这可是小时候朝颜的挚爱，安邦安逸也顶顶爱吃，肉很少，十八般炮制后很入味，又麻又辣，一边张大了嘴吸入冷空气，一边大呼过瘾不舍得放下。吃这个很费时，都是骨头，需要双手与舌头的高度配合。要是有耐心，完美地吃完一个兔子头估计得花两个小时时间。
    记得有一次和安逸比赛把兔子头吃得又快又完美，她赢了，兔子的头骨上别说肉丝了，连一丝油星也无，干净滑溜，摆了一地。
    找了安邦来邀功，他一脸嫌恶：“天底下最无聊的就是你们两个！”
    最可气的是安邦吃兔子头从来不用心，胡乱舔一舔，把腮帮两团比较明显的肉啃掉完事，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浪费问题了，简直是对它们的制作者赵二麻子的不尊重！是对整个兔子头食用文化的的猥亵！
    安邦时常有闲钱，经常买了一大包兔子头却不好好啃，看得她心头如割肉一般。
    “二哥，我想吃兔子头……”
    “自己去买！”
    “二哥，我，我没有钱……”
    “叫我哥”
    “二哥……”
    “你都叫安逸叫小哥哥的，怎么我就是二哥！叫我哥哥！”
    “哥哥……”
    啪，一包兔子头准确砸到某颜头上。
    这后来被街坊邻居当作兄弟姐妹相亲相爱的正面典型，看，人家安邦对妹妹多好！妹妹想吃什么哥哥就买回来，还不是亲生的，拖油瓶来着，看看你们自己，整天只想着打架争东西。
    朝颜恶寒，从她来到黄家开始，到安邦离家，其中将近十年，朝颜便被压迫了十年。
    “朝颜朝颜，过来哥哥给你礼物，很好玩的。”
    短胖腿的小小朝颜屁颠屁颠跑过去。
    “来伸手”
    朝颜乖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安邦放下一条色彩斑斓的大毛虫。
    朝颜还当是宝，趴在地上玩了一下午，等家里大人都回来，才看见小小朝颜浑身上下一片红肿，眼睛几乎睁不开，双手更是肿得连指纹也看不见。而万恶的源泉安邦同学早已不知玩到哪里去了。
    大家都惊奇，为何朝颜能和一条颇具毒性的毛虫玩一下午，难道她身上红肿都不痒的么？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是小小朝颜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她的安邦哥哥送的礼物，虽然很痒很难受，但，这是礼物呵……
    回忆中的人头脑往往不清醒，朝颜就这样被忽悠着买了一大包兔子头，拎着上火车的时候还在想：安邦是在火车上就吃了兔子头呢，还是到了目的地才吃的？
    路上吃的话，比较不好意思，因为吃像实在太难看。
    要是到了目的地，不是会不会坏掉……
    朝颜第一次坐火车，将近二十个小时，四周都是不认识的人，有些仓皇，可一路上不随意说话，小心谨慎，也就没出什么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