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绝》14.婚事

    暖帐温香，一双保养得当的手执起青白釉的酒注，放入酒碗中。再浇上一瓢滚水，渐渐的，黄酒的味道随着热气上腾。
    檀木长案，上置一盘焦碱水锥和一盘火腿，算是下酒佐食。
    唐杰父子静坐于前，无声的观看南宫嘉业温酒，明日大赛，南宫世家最佳者南宫屹受伤甚重，南唐两家即便亲厚，也理当避嫌。也不知他此次将他们父子邀来，是何意思？
    片刻之后，南宫嘉业给每人面前斟上一钟，捧起玉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看到唐杰并未举杯，他说道：“还愣着干嘛？今日我亲自倒的酒，恐怕你今后都喝不得了。”
    唐杰不明所以，只得仰头饮尽。
    南宫嘉业又开口道：“唐兄所望之事，我心中了然。去岁至今未予答复，实则思量甚重。”
    唐砚山忙道：“这等儿女大事，安排妥当为上，理当考虑周全。”
    南宫嘉业道：“我儿南宫绝当日有负在先，江湖上议论纷纷，我总想着若是旧事重提，着实亏待了你们唐家，也委屈了贤侄。”
    唐砚山道：“哪里、哪里，南宫兄客气，我们南唐两家，本是一条心思，哪里还说的上亏待不亏待。”
    南宫嘉业道：“终究是绝儿她自己不出息，配不上唐贤侄的。”
    唐砚山道：“原来我家四子，定了你家长女，就是高攀了，过去之事莫要放在心上，当前郎才女貌，可是正好？”
    南宫嘉业道：“绝儿之事，我意已决，她自毁名声，我也不能厚颜无耻的无视此事。南唐两家，亲益未变，好在我还有三女湘玉，貌过于人，也贤惠聪敏，今日说与贤侄，不知中意与否？”
    唐杰听闻，大喜，唐砚山还未开口，他先跳起来说道：“世伯抬爱，我中意之极！能得南宫三小姐为妻，乃我唐杰三生有幸，定遵规本分，不负厚望！”
    一霎那，唐砚山张口结舌，瞪着儿子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回到唐家营帐，唐砚山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扇到唐杰脸上。唐杰应声双膝落地，跪了下来。
    “孩儿不孝，请爹爹责罚，但就成全孩儿和三小姐吧。”
    唐砚山听闻，气的脸色紫涨，指着儿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打也好，罚也好，孩儿都心甘情愿。来南宫世家孩儿本就委屈，多日来他家人冷嘲热讽，还没婚娶就如此待人，唯有三小姐体恤，待我不薄。孩儿此刻与她两情相悦，月下订盟，南宫世伯也中意我俩姻亲，但求父亲成全。”唐杰低头俯身言道，言辞坚定。
    唐砚山怒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龟……混蛋小子！孤男寡女的自己私定终身！我千里迢迢带你来南宫世家，花费了这么多心思，最后你竟然自己勾搭上个小妾养的！真是要气死格老子我啊！”
    唐杰急道：“湘玉她是好女孩，又是宗家出身，总比南宫绝那个□□好！”
    “不要胡说！”唐砚山喝道，“你太令我失望了！我苦心经营和南宫家的攀亲，全给你毁了！”
    “不就是和南宫家结亲么？娶谁不是一样？都是南宫宗家的女儿！不会损我们唐门和他们的关系的，再说了，是南宫世伯提出来的，他们也算知道南宫绝配不上我。”
    “你懂什么！”唐砚山大怒，“我唐门虽名声在外，可毕竟建派不久，根基不稳。蜀中乃乱世之地，南有火器堂、北有毒龙教，我唐门并非独树一帜。前年你三哥和峨眉派二代弟子郭敏君交恶，峨眉乃五大门派之一，虽多女子，但实力不俗，那郭敏君又是下届掌门不二人选。我南唐两家交好，她们还卖我几分薄面。而今我老矣，将来百年之后，若老三掌家，没有南宫家如许支持，峨眉要追究此事，我唐门如何是好？”
    唐杰虽知自己无望掌门，但如今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得知，中意的终究是正房所出的三哥唐涟，心中不免气苦。想到三哥行为放荡，招惹了峨眉女弟子，如今却要他入赘南宫家来维系撑腰，不忿不平之气犹然而生。
    他悠悠说道：“同样都是儿子，在您心中到底为何却有天壤之别？”
    唐砚山道：“我不是为你好吗？南宫世家，南宫绝才是家主，富贵荣华、生杀予夺都在她一句之间！少年小子不顾全大局，光看到皮相好坏，那庶出的丫头，哪里配得上我唐门儿子入赘？”
    “可是父亲……”
    “不要说了！”唐砚山道，“你出去吧，我今天不想再看到你！你私定终身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分割线……………………………………
    南宫湘玉往双颊上拍了点玉女桃花粉，又打开雕花象牙筒，以小指轻沾口脂，抹于唇上。每日赛罢，日落西山，晚间总要饮酒谈笑。今日得报，父亲已将她说与唐杰，心中甚喜，等下里出席，必要风采夺人才好。
    唐门乃蜀中大派，唐杰乃家中翘楚，今日有幸与其结缘，也算是将来有所仪仗。女子生为庶出，可谓不幸，若能嫁得好，也算是弥补。南宫世家虽多年名传江湖，但数代过后，已经大不如前。五年前成武第一，当时出赛的六人，今年已经一病一残，三个年岁已高。剩余的南宫琪和南宫禄都是六人中最末者，连南宫屹初长成人，武功都已胜过其间。
    南宫屹这个和她同岁的弟弟，从来都追随于南宫绝之后，和她不能一心。如若将来他的夫婿唐杰武功大成，定能高过他去。南宫家家学武功已经断层，她和唐门攀上亲缘，将来必进退得宜。
    想到这里，她唇角含笑，望着铜镜中妖娆多姿的身影，不禁低眉垂眼，我见犹怜之态横生。女子以貌为首，柔弱占先，以柔克钢，方才胜券在握。
    丫鬟烟云风风火火的冲进帐来，大呼小叫的嚷道：“我的小姐哦！你还在装扮啊！那边唐家老爷和唐杰公子都闹起来了！唐家老爷说绝对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呢！”
    南宫湘玉心中一惊，放下梳子，转身问道：“你这消息可确实？唐老爷在父亲那里可没有说不同意啊？”
    丫鬟答道：“怎么不确实？是德庆在帐外亲耳听见的，他还看到唐老爷打了唐公子呢！”
    南宫湘玉沉思片刻，说道：“你和唐老爷的侍从德庆到底有多少交情？如果有重要的事情托他去办，有几成把握？”
    丫鬟红着脸回答：“那个老色胚！每次都要吃点甜头才能套出点话，托他办事那是靠不住的。”
    南宫湘玉淡然道：“既然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你就干脆牢牢吊住他，让他知道事成之后，必能心满意足。”
    丫鬟惊道：“小姐！您是要我……”
    南宫湘玉道：“你跟了我也这么多年了，我向来说一不二你是知道的。此次是我毕生大事，如若不成，将来无路可走，你的跟随着我也好不到哪里了。”
    丫鬟哭丧着脸回答道：“可是，小姐……”
    “没有什么可是，但求成功，无不可牺牲者。德庆固然年岁大你许多，总也算良伴，如果我将你随便卖与他人，你又当如何？”
    烟云低头不语了，心中了然。
    “告诉德庆，我也不求他大事，但凡唐老爷有特殊安排，请务必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