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18.Chap.4.昌浩.C

    那是一个炎炎暑日，我和私学里几个交好的先生一齐进山避暑，日日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一日，天气沉闷，黑云低低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空气中弥散着燥热的气息，身上手上都是黏粘的汗渍，眼见着就有一场大雨将临。我约上一个年纪相仿的先生准备一起去往后山的小池塘里洗澡，山间的泉水是那么的清凉，光是想着都觉得舒畅。
    备上沐浴需用的物什，拖上友人便径直往山里去了。山林间树木荫荫，遮掩了大多阳光，空气中也仿佛不那么闷热了，走着走着便忘情地哼起歌来，友人见了不由笑我呆痴，我也由着他说，自顾自哼唱得愈加放肆了。
    不一会儿，便行至池塘了，远远望去池塘上蒸腾起一些似有似无的雾气，现在看来确也是不寻常的预照，但当时只以为是天气太热使得水气蒸发又散不开造成的。
    乍见着池塘，收了歌唱，三两下除却外衣亵衣便跳下水去，友人见状只笑不语，缓缓褪了衣衫也下了水来。两个年青的人在一起又说又笑地浸在凉沁的水中，丝毫不觉任何异常。
    在泉中浸了约有一刻，友人起身去更衣了，余下我仍贪恋水的凉意。不一会儿友人便装扮好了，他站在塘子不远处对我叫了声，“浩君，快些罢，这雨眼见着就要下来了。”
    “哎，就好。”我不情不愿地从水里爬出来。就这一瞬，异像突生。稀薄的雾气忽地就聚拢在一块，浓厚得让人看不见一丝一毫，真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因着看不清路，我便决定等等，以免摔了反而不划算，便对着原先友人站的地方喊了声，“这雾太大，等会吧，免得出了事故。”喊完不久便隐约听见他回了声好的。
    那雾聚得又奇怪又迅速，但散起来也快，不肖一盏茶的工夫便渐渐散去。于是我也尽快收拾妥当，喊了几声友人的名字准备一同回去。可喊了几声名字也没有人应，我料想他可能性子急先走了，便也不再滞留，挟了什件往回走。
    路还是来时的路，可我却越走越心惊，越走越觉得奇怪可怕。来时沿途皆是夏日娇阳下绿得像要出油般的树叶草丛，而回去时叶子却都变得又黄又破，草也是一片枯焦模样，更有甚者还有蛇虫等各式毒物盘踞其间。这真是那路吗？我心里开始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了。
    没事的，我努力给自己打气，这也许是太热给蒸出了幻影，必不是真的。只是当时没注意其实那时间天气已经一点都不热了。
    走着走着看到了一个拐弯口，我心中一喜，因为转过那个弯就离我们借住的农庄不远了，远远的还能看到村子里的炊烟。一想至此，我便又加快了脚步，恨不能马上走过弯道。
    终于，拐过弯来。天哪！眼前是一幅什么情景啊！完全不是曾经希冀的景事，没有一丝农间喜乐的痕迹。只是见到一片一片焦黑的大地，不祥的乌鸦在空中飞舞，颓败的庄园尸骨遍野，那些人似乎也已经死了很久很久。
    一步一步蹒跚地朝村庄走去，心里的凉意越发的强盛了。仔细看这庄园的情形分明是被洗劫一空并付之一炬了。可是是什么人呢？能跟这整村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我心下不停地思量。忽然一个灵激，为什么村子被焚了也没一丝觉察呢？那池子离村庄不甚很远呀，为何一点都不知道呢？还有那即将降下的雨也似凭空没有了，空气微凉，一点不像炎炎的夏日午后，反而更具初秋的萧肃。
    难道？我渐渐想到幼年被雾迷了路的那次经历，难道我又陷入什么迷瘴了？
    不及我多想，已经行至村口了。抬头看着村庄，恁是再坚毅的人见了这场面也要胆战三分的。
    那简直就是一修罗地狱！死去的人已经腐化，只余下苍苍白骨，细细辩来可知是战乱中被掠杀的。可这太平盛世的哪里有战乱呢？我于是便愈加确信自己又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即便是假的，也不忍再看这惨烈的情景。忽然回望来时的山路，远远看去，山谷间竟又出现了一棵棘萘！远处看不真切，但我分明就觉得那就是我稚时见过的那一棵。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缓步走近了那棵棘萘。手终于又抚上了树杆，那纹理，那枝杈，尽管已经不记得幼年那棵棘萘的特征，但我已经知道这就是那一棵，它们具有一样的外形。更神奇的是，我的身体只要接触到树体，脑海中便会回闪过一些记忆的碎片，有些是还记得的，有些是记不清晰了的，还有就是，不曾记得却又真实发生过的。譬如，那七日。
    是的，靠在那棘萘上，我回想起了那七日的全部。那日，我从棘萘树上掉下来后，在伙伴们都回去求救时，我被一个身穿鲜红衣衫的人抱走了。我已记不清那人的模样，只依稀记得他那袭红衣鲜艳似血，耀得人眼痛，面目像是一个器宇不凡的道长，又像是个得道的高僧，反正就是个方外之人。而且那人有着及其大的威慑力，身过之处所有的动物，甚至猛兽无不一一让道。模糊的记忆里，那长者就直直地朝一个方向走，走了很久，终于到了一个山洞。
    次日，当我醒来发现这一切时，他问我，你是被命运选中的人，问我是否会为了保护这个世界而牺牲自己，当时我懵懂的点了点头，是的，我会！
    于是长者开始教我知识，不是通常书本上的知识，而是各方各面无所不有的知识，他说，这一切都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于是七天很快过去，终于老者填塞式的把一切告诉了我，他说，你现在仍小，我会把这些都封存在你的记忆力，日后的契机会让它得以浮现，你将会由此得益，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把他封存起来，否则那些人会很快就注意上你的。再后来，他摸去我这七天的记忆，并吧我打扮成十分落魄邋遢的样子，把我送回了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