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闷闷的在两位沈公子身后,感觉自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本来在这几百年前的时空就只有师父与沈邵两个亲人,现在师父不在身边,连沈邵也丢下我,我真不知该往哪里走,之前逛街的兴致现在怎么也提不起来。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靴子,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里滚出来。不是我敏感,,虽然这三年来的心结已在昨天解开,可毕竟还是难受,心里堵得慌。本想出来逛街发泄一下,却弄得心情更糟。“砰”“哎哟”我捂着额头失声叫出来。“对不起,对不起,你有没有怎么样?”一个阳刚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抬起头冲他笑笑:“我没事,应当是我道歉才对。”就见一张阳刚味十足的脸。这张脸让我一时恍了神,因为他给我非常温暖的感觉,那是一种由心底传遍四肢的暖,如此熟悉。还来不及多想,就见这张脸上写满了惊讶,我以为他被我红肿的眼睛吓着了,忙出言安慰道:“公子不必歉意,你没有撞着我,是我自己眼里进沙子了。”那人却向前跨了一步,张开双臂来抱我,我一时不察,被他抱了个满怀,待反应过来刚想推开他,就听他道:“晨儿,晨儿,真的是你吗?我没有猜错,你没有死,你果然还活着。”我推开他,后退了几步,道:“晨儿?公子恐怕认错人了吧。在下沈肃,不叫晨儿。”那人跟着上前几步,抓着我的手臂沉痛的问道:“晨儿,你不认识大哥了吗?我是太子哥哥啊!”我全身一震,太子哥哥,难道他是塔吉娜的大哥?不是应该在大都吗,怎么会在金华呢,而且他为什么换我晨儿。不是吧,昨晚才知道身世,今天就撞上了。我该怎么办,是装失忆还是实话实说。正在我踌躇间,却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放开她”我苦笑不已,这下可热闹了,沈邵与沈件荣不知何时都已站到一步之外,一个冷着脸,一个依旧笑若桃花。那个自称我大哥的人拉着我不为所动,只皱着眉冷下脸问道:“你又是什么人?”我听说蒙古皇室都比较蛮横,怕他伤害沈邵,于是对他道:“这是我大哥沈邵,我想我们之间需要好好谈谈,你随我到客栈,我们再慢慢细谈,可好?”他点了点头。我松了口气,对沈件荣道:“抱歉,我们有点家事要处理,就此告辞。”说完不等他回答,转身往客栈方向走。
一路上我都不与沈邵讲话,也不解释发生了什么事。待回到客栈,我率先开口道:“你是塔吉娜的大哥爱猷识里达腊?”见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但仍点点头。我喝口茶继续道:“我确实不是塔吉娜,塔吉娜在三年前便坠崖而亡了我名唤姚素秋。”爱猷识里达腊痛苦地看着我,沉声道:“你说你不是晨儿,那你怎么会知道晨儿的事,天下间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我摇摇头:“恐怕说来你也不会相信,塔吉娜亡故后,我机缘巧合下进入了她的身子,所以这身子是塔吉娜的,只是她的魂魄恐怕已经投胎轮回了。”爱猷识里达腊神色激动地站起来,抓着我的肩颤声道:“晨儿你骗我对不对,怎么会坠崖呢,你是与我闹着玩的对不对,就像以前每次你都骗我一样,这次也是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怪我当初没能力帮你劝父汗退婚,所以故意气我的对不对,对不对。”说着一滴眼泪从他眼角缓缓坠下。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见他满脸痛苦悔恨,心也没由地痛起来:“对不起,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替塔吉娜叫你一声大哥,毕竟我们身上流有相同的血液。”爱猷识里达腊突然面露凶光,狠戾的瞪着我:“大哥,你凭什么叫我大哥,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强占了晨儿的身体,只要你死了,晨儿就会回来了。”说完就伸手卡住我脖子,他出手奇快,我一时不察,被他制得死死的,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渐渐感到窒息。人难受至极,心却平静如水。我扯出一抹笑,终于可以回去了,我再也不用受这身体的桎梏了,只是好舍不得师父与沈邵。念及此处,突然觉得身体不受自己控制。“謇哥哥”我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自我口中传出,我极度震惊,因为这声音虽是从我嘴里发出但却并非我所讲,我不禁连连苦笑,难道塔吉娜没死,那为什么我还不能离开这身体呢。显然爱猷识里达腊也听到了,松开了卡在脖子上的手,欣喜道:“晨儿,是你么,你回来了吗?”“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神色间一片悲痛,“謇哥哥,你不要这样,晨儿命该如此,纵然姚姑娘死了,晨儿也活不过来的,晨儿只希望父汗能早日脱离那演揲儿,还有就是謇哥哥你能快乐。謇哥哥,你答应晨儿,从今而后,姚姑娘就是晨儿,你要像对晨儿一样对她,好不好。”爱猷识里达腊拉着“我”的手,用力点点头,神色一片凄清。“一定……”“我”笑着闭上眼睛,倒在爱猷识里达腊怀中。我像是看客般看着塔吉娜与爱猷识里达腊杜对话,却清楚的感受着塔吉娜的伤痛带她昏倒后,我才觉得身体受我支配。我知道,塔吉娜是真的离开了。脖子上的伤犹如火烧般疼痛难忍,待睁开眼,就见一张刚毅的脸庞。“大哥”我艰难地发出一点声音,这声音犹如鬼魅一般,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就见原本欣喜的眼神顷刻间暗淡下来,但仍对我歉意的笑了笑:“晨儿,刚刚是大哥不对,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妹妹,我实在不该……”我伸手制止他的自责:“大哥,咳,咳……我,我没事,我可以……理解,是我……也会这样做的。”“晨儿”大哥一把抱住我,我被他勒得紧紧的,忍不住咳出来。“你先把素素抱上床,我要给她上药。”沈邵走到大哥面前,冷着脸下着命令。大哥这才如梦初醒般将我抱上床,尴尬地站在一边。沈邵坐到床边,支着我的头给我喂了口茶,然后仔细地为我脖子抹药。随着他手的移动,脖子上也随之变得清凉。我朝他笑笑,他却依旧沉着脸,口气僵硬道:“刚刚你明明可以还手的,为什么不还手。”他看着我,眼眸里布满痛楚“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离开吗?三年的相处还不能让你放弃过去吗?”“我……”“哪怕一点点也不能吗?”随着他语调的升高,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加重,我忍不住痛呼出声。沈邵马上放轻手上的力度,我闭上眼睛,幽幽地吐出心声:“刚刚我确实是想就此离开这个时空,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我只是气你与沈件荣两人将我丢在身后。我的心结在昨晚已解开,但也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而在这段时间里,我的心是敏感的,我害怕待我完全可以放下父母亲人时,你们却将我丢弃,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呆在这个世界呢?”沈邵一把将我抱住,喃喃的保证:“不会的,素素,永远不会,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守着你。”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一个弧度,虽然知道这样的保证有些虚无缥缈,但心却是踏实的。
脖子上的伤抹了药后,只一晚便了无痕迹,只是这声音还有些嘶哑,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好心情。我敲开大哥的房门,将手中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他。他局促地接过去,我示意他打开,我猜他一定会喜欢我送给他的礼物的。果然,当他打开卷轴时整个人都呆住了。我笑了笑,这幅画是我花了整个早晨绘的:夕阳西下,一片茫茫的大草原上,两匹骏马载着各自的主人奔腾。整个画都透着温馨的感觉,马背上两人,一人是大哥,另一个当然是我。虽然我从未策马奔腾过,但或许是潜意识的,直觉有这么一幅画面,就像当初初遇大哥时那种由心底透出的温暖熟悉的感觉。大哥小心翼翼地将画收好,与我面对而坐。他看着我有些试探地开口道:“那个,我能不能继续叫你晨儿?”我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啊,从今以后,我就是大哥的晨儿了。”顿了顿,问出我心中的疑惑“大哥为何唤我做晨儿,而塔吉娜又为何唤大哥为謇哥哥呢?”大哥目光悠远地看着窗外,缓缓地讲述着他与塔吉娜之间的种种。原来塔吉娜的母亲是一位汉家女子,在她出生前便取好了名字:若为男子就叫姬云謇,意为正直不阿,若为女子就叫姬云晨,愿她天天都如朝阳般快乐美好。只是她母亲福薄,在生产是难产而亡,于是塔吉娜便交由奇皇后抚养,所以自小便与大哥一起,关系也甚是亲厚。塔吉娜自小便聪明伶俐,对汉家文化尤为喜欢,私下里总是让大哥唤她晨儿。在她八岁时,硬是让大哥也改了个汉名,大哥不同意,她便将姬云謇这个名字送予大哥,并且每次都唤大哥为謇哥哥,久而久之,大哥也习惯了这个称呼。塔吉娜最喜欢的事便是与大哥一起在草原上策马狂奔,她说那样可以将烦恼抛之脑后。顺帝被颜伯打压那几年,他便是阴霾的皇宫中唯一的阳光,顺帝也甚是宠爱这个女儿。迷上演揲儿后,便想将她赐给哈麻的弟弟。大哥与奇皇后百般劝阻,却仍无济于事。塔吉娜见大势已定,便留书离开大都。大哥派人找寻了三年,却一无所获。不想昨天在街上遇见男装的我,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我静静的听他讲述与塔吉娜相处的点点滴滴,从他的讲述中了解到“去岁今晨却到家,今年相望又天涯”的悲叹。只是我不是塔吉娜没有与他共同的回忆,只能尽量对这个哥哥好些,以补偿对他们的亏欠。
注释:哈麻尝阴进西天僧以运气术媚帝,帝习为之,号演揲儿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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