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令•天涯》7.六 问君楼上君问何

    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吃过饭后就拉着沈邵往街上走。白天的街市与晚上完全不同：晚上车水马龙，而白天多是络绎不绝的行人；晚上卖花灯的小摊居多，白天却是轻罗小扇，测字算命，杂耍卖唱应有尽有，真是三百六十行俱全。我拉着沈邵，悠闲地漫步于大街之上，感受着金华的繁华，想到昨天放翁的话，不禁感叹这金华繁华的表象还能维持几时，韩山童刘福通借石人在颍州煽动白莲教众发动起义，但因消息泄露，导致韩山童被杀，刘福通逃走。不久徐寿辉周普胜在蕲州起义，响应韩山童。虽然我对元末的历史了解甚少，但也知道这战场就在东南沿海一带，而金华，据师伯讲师浙江的重要城池，打仗一定会波及这里。不过一路走来，路上不但没有哀鸿遍野，相反百姓还活得有滋有味，想来这鱼米之乡果然不同凡响。
    看着眼前巨大的建筑，疑惑地转向沈邵道：“这是酒楼么？”这么气派会是酒楼？沈邵也不看我，径直地向里面走去，我也忙跟着往里走。刚走进大堂，就听一个洪亮的声音道：“……这刘福通可真是一位贤士……”我好奇的向声音看去，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身长衫地站在戏台上，神情激动地讲着韩山童与刘福通的事迹，下面的听众也是各个神色激动，叫好声阵阵响起。我也被他的故事吸引，站着直到他讲完才回过神来，望向掌柜道：“给我一间二楼包厢。”掌柜满脸堆笑的开口：“是要小号么？”我点点头顺便问了句：“这说书人讲的真好，天天在这里说书吗？”哪知这掌柜叹道：“唉，别提了，这人是第一次在这儿说书，要不是老板说不管，我早就让人把他拉走了，”接着小声道，“说什么不好，偏偏说造反的，这不是害我们么，也不知老板为什么不将它赶走。”我听了心道这说书人多半是一个白莲教的人，在各城间宣传他的boss。只是对这些金华百姓应该没有太大作用，自古百姓都希望安定，这金华百姓生活安乐，不可能放弃安乐的生活区参战，他讲这番，人们最多感动一把，却不会有实质性改变。他们的老板也可能是一个主战派的，希望百姓反元，抑或想从战争中捞点好处。叹口气，却不接掌柜的话，只摇摇头。掌柜也无意与我们多说，吩咐小儿领我们上楼。
    我们随小二向楼上走去，只几步路，这小二就将他们问君楼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我不禁好奇道：“小哥，看你这么能说会道，也是一位八面玲珑的人物，为何会甘心在问君楼做一个小小的店小二呢？做掌柜都绰绰有余。”小二脸一下就红了，不好意思道：“哪里八面玲珑了，公子说笑了，”顿了顿接着道：“公子有所不知，上月我从颍州到金华来投靠亲戚，哪知却在路上淋雨发烧，亲戚也不知所踪，本以为会被烧死，没想到老天保佑，老板刚好路过，救了我。让我在问君楼当起了小二。”我点点头，有点好奇这问君楼的老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那晚沈万三也说要在问君楼请我吃饭，我相信能让大财主沈万三看得上的酒楼一定不简单，只是没想到给我的震撼会如此之大。问君楼一共三楼：一楼是一个大堂，里面有摆桌椅，正对门有一个戏台，可以边吃东西边听戏；二楼是一个个独立的包厢，有大中小三号；三楼秋千阁则要提前预订才可坐到，据说是一位美女大厨亲自掌勺，现场制作各种佳肴，吃完后还有娱乐节目助兴，而且视野开阔，可以看见整个金华的美景，真是“欲穷千里目，便上秋千阁”。当然，这消费也是开阔的，只有下限没有上限。最低消费四百两，取四季发财之意。当然很多客人都会慕名而来，一年四季秋千阁都会有人预订。当听完小二的话后，我们简直可以用呆若木鸡来形容，试想一个七品县令一年俸禄才百来十两，这秋千阁一顿饭最少就要四百两，无怪我们如此惊奇了。本来我也想上去吃一顿的，但沈邵拦着也就算了。待小二下去报菜单时，我转头看着沈邵道：“沈邵，你今儿个怎么都不讲话，是昨晚太晚休息的缘故吗？”沈邵摇摇头，苦笑道：“不是，是我不喜欢人太多的感觉。”我恍然大悟，沈邵这是第一次出谷，第一次接触这么多人，难怪他会闷闷不乐。我出言安慰道：“别担心，过不了几日你就会习惯了。”我刚说完就见小二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公，公子，我家，老板请你们二位上三楼用餐。”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小二道：“你搞错了吧，我们不认识你家老板，也没有钱上三楼用餐”“公子放心，这是我家老板请二位的，不用付钱。老板说了，要答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救命之恩？那不是沈万三么,这问君楼是他开的？！那我宁愿不吃这顿饭。我拉起沈邵就往楼下走。这时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这么不给面子啊，昨天有人可是……”“你想报答救命之恩，我接受就是了”我忙打断他的话，要是让沈邵知道昨天的事，那我以后都不要想单独出门了。我认命地转过身，果然看见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拉着沈邵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走向三楼。
    果然美轮美奂，圆形的房间，中央摆了一张红木八仙桌，靠楼梯一方摆了一个灶，只有这一面是墙，另三面全装饰成雕栏，雕栏下有椅子可供休息。视野真的很开阔，极目远眺，房子鳞次栉比，现在已是傍晚，各家房上炊烟袅袅，好一派安乐繁华景象。远山渺渺，更添几笔自然之色。我一时手痒，让小二拿来文房四宝，将这悠远的意境描绘下来。待画完才发现一屋子人都盯着我，我尴尬地将画折好，放入袖口。沈万三笑嘻嘻地凑近我耳旁道：“想不到你绘画造诣这么高，改天一定要为在下画一幅美男出浴图，让天下间女子都为之倾倒。”温热的呼吸喷在耳朵上，让我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那无赖却若无其事地吩咐小二让厨子准备。
    我羞愤地偏过头，看见沈邵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于是解释道：“第一，这绘画是我前世所学，刚刚见那么美的景致，一时手痒才……第二，这家伙是我昨天无意中救的。”沈邵点点头，沈万三却在这时凑过来：“在下沈件荣，不知公子贵姓？”我忙提沈邵答道：“这是家兄沈邵，我叫沈肃”沈邵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是不愿我说谎，可若我说我叫姚素秋，一听就知道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岂不是穿帮了。沈件荣含笑地望着我：“想不到我们还是本家，是不是说明我们很有缘呢？”我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他，索性坐到椅子上看外面的风景。
    不一会儿就听有脚步声上楼，我转过身，就见一个长相颇佳的厨娘领着几个端着食材的小孩鱼贯而入，这让我想到电视里皇上每次用膳，那些太监宫女好像就是这个样子。厨娘指挥着几个小孩放下食材，看向我们道：“第一道菜叫汇龙，是用鲤鱼卵烹制而成，取鲤鱼跳龙门之意。”说完抓起一条鲤鱼，熟练地将鱼开膛破肚，取出鱼卵后放入各种调料，再放入蒸笼，约莫三分钟后取出过油，最厚淋一层晶莹的汁。我有点疑惑道：“这么简单的做法就可做出美味佳肴吗？”沈件荣摇摇头：“看来你对美食实在没有什么了解啊，这月简单的做法越能展现一个厨子的厨艺。能用简单的食材，简单的手法做出美味佳肴的厨子可是千金难求。”我撇撇嘴，谁说我对美食没有研究，我只是没见过那些大厨做菜而已。待厨娘将“汇龙”端上来后，沈件荣殷勤地为我和沈邵布菜，我不客气地将碗挪开，兀自舀了一汤匙放入碗中，挑衅地看着他。他也不恼，只笑着将调羹放入自己碗中，脸上丝毫不见尴尬之色。这人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都这样了还面带微笑，肯定是只笑面虎。我一边腹诽这沈件荣，一边将“汇龙”送入口中。恩……人间美味啊，外脆里嫩，酥软适中，咽下后唇齿留香，既没有鱼腥味又不觉油腻。我忍不住称赞道：“色香味俱全，此乃人间美味也。”沈邵皱了皱眉，估计是被我的话酸到了。我不理他，自顾自的吃着桌上的菜。我们三人就一边吃着菜，一边欣赏厨娘的手艺。没想到沈邵与沈件荣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彼此都有相见恨晚之意，从头到尾我就是一活的背景。我就好奇了，这沈邵不是不喜欢陌生人么，这么会与这桃花眼投缘呢，真令人费解，难道真的有天生知己？摇摇头，甩掉这些无聊的想法，继续与眼前的美食作战。这厨娘还真身手不凡，每道菜做法都极为简单，却美味至极。有一道菜是用新鲜花卉浇上特制汤汁而成，食用时还有花的清香，青嫩可口。吃过饭后，我虽然意犹未尽，但仍拉着沈邵出了问君楼。我可是富贵不能淫，再好的美食也休想将我收买，不想沈邵却热情地邀沈件荣与我们一起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