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狐魅》7.剑锋扰乱一池水(上)

    是夜,万剑山庄却一片灯火通明,欢声笑语。
    李煦万万没有想到上月谷派了月二公子来是为了和他结亲的。所以当三天的比赛下来月落一直稳站于擂台之上的时候,他其实有些不解。守擂对于月二公子来说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他在上月谷的时候就守了几年的擂,对手还是些武林中的佼佼者,更何况像这两天来想要娶亲的乌合之众,李煦觉得月落也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同时他又有些高兴,自己的女儿能嫁给名扬四海的月二公子,这对于万剑山庄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且不说这样一个女婿有多优秀,就是上月谷这个名号也无疑是极响亮的,念及此处,李煦也再不做细想,不管怎么样,月落既然在这比武招亲的擂台上站到最后,那万剑山庄的女婿这个头衔他可就是无论如何赖不掉了,如此才貌双全的人能成为自己的女婿,李煦不由得朗声大笑,就着桌上众人祝贺的声音连饮几杯,还未开席面上就已经微微泛红。
    苏鸢是和叶清羽一起来的,宛如一对璧人,席间众人纷纷放下了手里的茶碗和酒杯,看着他们走进来眼睛似乎都舍不得移开一寸。月落坐在李煦的下首,看到这一幕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有些发力,面上淡淡的,只眼里恍若闪过一起恍惚,一眨眼间又好似只是错觉一样,仍旧波澜不惊。
    李煦今晚心情很好,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苏宫主,叶公子,请上座。”
    苏鸢喜静,今晚的正厅吵得实在有些过分,她感觉自己有些头疼,不多时便跟李煦告辞,起身的时候和坐在身边的叶清羽目光相错,她略一停顿,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带着赵长宁和牡丹离席。
    回到小院子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那边传来的欢声笑语,苏鸢面无表情地问赵长宁和牡丹:“你们可有跟聂叔说好。”
    “已经说好了,想必此时他已经在正厅外等候多时了。”牡丹应道。
    “那你们便去吧。”苏鸢揉了揉太阳穴,解下披风挂在架上。
    “小鸢,你有哪里不舒服吗?”赵长宁有些担心的开口。
    苏鸢摇摇头,在床沿坐了下来,“没有,我心里有数,你们去吧,我听到第一声惊呼的时候就会点火,你们出去以后,把院门口的那个婢女叫进来。”
    “是。”两人应声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门口的小丫鬟就进来了,“苏宫主。”
    苏鸢仍是清清冷冷的,声音却放得很柔和:“来,跟我讲讲月落公子是如何在你们的擂台上拔得头筹的,我这些天都感觉身体不太爽利,每天的擂台都没有看全,你来给我讲讲,不用怕。”
    那个小丫鬟本来也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听到这眼睛都亮了,兴致勃勃得开始讲了起来,竟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了,言语间更是把月落说得神乎其神无所不能的样子,苏鸢不觉有些哭笑不得。
    听了半晌她有些困倦了,便叫了小丫鬟如往常一般去门口院子里守夜,临走前亲手端了一杯茶水给她:“喝点儿水,瞧你刚刚眉飞色舞的样子,你进来的时候,看到牡丹和长宁了吗?”
    小丫鬟仿佛还沉浸在月落公子的神姿里,端起杯子一口喝了个干净,笑得眉眼弯弯的点点头,“看到了!赵公子和牡丹姑娘一起出门了,说今日牡丹姑娘想起了什么坏事儿心情不甚好,陪她出去走走喝喝酒,晚些就回来!苏宫主放心吧!”
    苏鸢弯了弯嘴角,“好,我放心,你这便去门口守着吧,我有些乏,却还想等他们回来,我一会儿点盏灯在床上眯一会儿,你在院子里,他们回来了你就唤我,我也想问问牡丹今天怎么了。”
    “好!”小丫鬟行了一个礼就退了出去,轻轻的关上了门。
    苏鸢开了一扇窗,今夜的风有些大,她站在窗边看到小丫鬟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冲她笑,她也微微一笑,然后绕到床上躺了下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啊——!”
    苏鸢轻轻的坐起来,走到外间的窗边朝外看了看,那小丫鬟对远处的动静毫无知觉,已经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苏鸢抬手一拂,桌子上的灯盏倒了下来,绣工上等的桌布一下子就着了起来。
    安静的看了一会儿苏鸢觉得头有点疼,她走回床边靠里躺下,皱了皱眉,盖上被子竟又睡了过去。
    李煦今晚喝得有些多,可是面对伸过来的酒杯他还是来者不拒,他是一个北方粗犷的汉子,娶妻以后因为妻子是大家闺秀,又习惯南方温婉的生活,便随着她迁来了南边。虽在南方生活了十几年,性子里却还是爽快的居多,像今夜这样喝酒,他的高兴全写在脸上,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这么多年也是被惯坏了一身大小姐脾气,本来准备比武招亲的时候还有些担心这世间难有优秀的男子能好好疼她,如今居然得了月落这样一个德才兼备的贤婿让女儿得以托付终身,此生可算是再无遗憾了,每每一想到此间,他就无法拒绝众人祝贺的酒杯。
    李夫人是大家女儿,虽然嫁给李煦这么多年了,也甚少见过他这样喝酒,心知他是高兴,却还是不免有些担心:“老爷,停停吧,再喝都不知道要醉成什么样子了。”
    “你放心,”李煦拍了拍妻子的手,“我们北方人素来豪爽,这点酒还不算什么,原先我是怕你不喜欢一直也没有多喝,如今我们女儿云绮找到一个这样好的归宿,你就让我放开喝一次,我保证,就这一次。”
    李夫人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笑着坐到一旁不再劝了。她看了看一旁月落和女儿云绮空着的座位,这女婿的确寻得好,自家老爷和上月谷多年的交情,上月谷送上这样一份惊喜,往后肯定情谊更重了,改日也该去拜访拜访。
    李煦虽喝得有些多了,可功夫毕竟还是在的,忽听的几发暗器破空的声音,还只高喝一声:“谁!”正厅内的油灯便尽数熄灭了,厅中一片漆黑,瞬间像炸开了锅一样。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黑了!”
    “哎哟谁踩着我了!”
    厅里一片混乱,李夫人不会武功,明亮的正厅突然黑了她只觉得自己好似失明了一般,急得大喊:“来人呐!快来人呐!快把灯点起来!”
    众人忙作一团四处摸索寻找火折子,没人留意到厅中一角响起轻不可闻的两声暗器声响,破空之音穿耳而过,李煦毕竟也闯荡了数十年的江湖,立马反应过来这两声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本来已经喝得半醉,此刻酒已醒了大半,一纵而起往旁边旋开去,撞倒了一旁的盆栽,吓得李夫人惊呼一声。
    谁知这两发暗器的后招来得如此之快,两把闪着寒光的剑几乎是在他躲开暗器的那一瞬间已经刺到了他现在所站的位置,竟是连他的动作都想到了。
    李煦有些心惊,抬手就要以掌相迎,数十年的修为尽在这一掌之间,刚劲的掌风直直冲向那两把剑,眼看就要断剑斩人于掌下。
    李夫人嫁给李煦的时候他已是年轻有为的侠客,成亲都不多久两人就迁来江南安住,虽是有时也会出去处理江湖上的事情李煦从来不把这些事情带回家里,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近在咫尺的死亡,忍不住高声惊呼,“有刺客——!快!抓刺客!”
    那两把原本刺向李煦的剑好似料到了李煦会出手还击,就在他掌风袭来的瞬间顺着他的力道往旁边拐了弯,竟朝着李夫人而去。
    李夫人惊吓过度一时间缓不过气昏厥了过去,李煦纵有一身再好的身手也无法在这个摆满了圆桌地上还有被撞倒了的花盆的狭小空间里使出身手,这两剑来的太快,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李煦无奈只得一把护住妻子,两把剑瞬时就刺入了他的胸膛,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这两剑刺得极深,李煦感觉自己的气力正在迅速从身上流失,胸前的衣物上逐渐渗出的血迹仿佛在昭示着这个生命的流失,两个执剑的黑衣人见已经得手,往旁边一纵破窗而出,不见踪影。
    李煦用着他仅剩的力气掐着妻子的人中,李夫人悠悠转醒,见丈夫生命垂危不由得痛哭出声,李煦拍了拍妻子的手,“夫人...莫要哭了.....我命不久矣.....原是定数....”说着吐出一口鲜血,“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的那个秘密....照顾好...云绮....月落…可信...”话音方落就断了气,李夫人伤心欲绝,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无法自抑。
    正厅里一片混乱,这次的变故来得极快,在场的又是些年轻侠客,江湖对敌经历平平,面对此情此景已有些慌了阵脚,忽然听得门外一声高呼:“走水啦——!含烟苑走水啦!快去救火啊!”
    顿时一片哗然,正在这时,之前和李云绮出去走走的月落闻讯赶到,看到李夫人抱着李煦的尸首不觉有些震惊,李云绮则尖叫一声扑了上去:“爹——!”
    月落冷静下来,走到门外,只见西南方向的别院里火光大盛,烟雾弥漫,低垂的夜色里分外的刺眼,他拉住一个奔忙的家丁:“走水的地方是哪里?”
    家丁吓得有些哆嗦,“是...是含烟苑、还有、还有折柳居!”
    “什么?”月落的声音冷了下来,阿鸢?“苏宫主早先离席回了她的含烟苑,你们快去救人!”
    当众人重新点亮油灯,正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一片狼藉,只余下李夫人母女的哭声。
    月落强忍着心里的担忧走上前去摸了摸李煦的脉搏,然后朝李夫人行了一个礼,“夫人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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