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史》9.第一次的谈话

    我们需要来探讨一下现在希的个人财产状况。
    六个水母。地上的两个水母用来平时起居，里面有一个厨房，一个餐厅，一个浴室，一个储藏室，两个杂物间和两个卧室。地下的四个水母绝大部分空间都是用来储存食物和药品的，有一个水母被拿来充当希和幸运的游戏室。
    大约四公顷大小的绿洲。其中有一公顷是由红胡子将军和血菜改造后的优质土地，可以栽种各种果树和蔬菜，也可以培育娇贵的药材和花卉。这四万平方米的绿洲是各种植物的天堂，红色植物、绿色植物、黑色植物在这片绿洲上和睦共处，各自绽放着独有的生命色泽，白色的浮空植物悠闲地在绿洲上空摇曳生姿，这种生机勃勃闹闹猛猛的景象实在不可能出现在宇宙的其他地方。
    地下的那个一直为整个绿洲提供水源的水蟒Ⅶ号，可能是希的财产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实际上希曾蒙水蟒Ⅶ号的搭救，在那次风季中，埋入沙子中的希被水蟒Ⅶ号吞进了触手上的包囊中才没有被风卷走。
    希还拥有了二十只飕飕的使用权，这是泉社首领新近划拨到希名下的财产。似乎是由于其他人一直难以驯服这种胆小又活泼的虫子，后来观察敏锐的泉社发现只有希和他的仙人掌才能让飕飕听话一点，就把飕飕交给了希来管理。
    那么希的财富能够供养多少人呢？
    泉社说：“我们有1550人。”一边说一边用他那双黑沉的眼睛诚恳地看着新晋的大卓布先生。
    大卓布先生陷入短暂的黑暗。幸运在大卓布的口袋里大叫：“这不行！这不行！你们四十个人一天就把希储存下来的食物吃掉了一半，昨天你们还把新结的培根味大藏果全部吃光了，还有苹果树上的苹果、桃子树上的桃子、柿子树上的柿子，还有我们好不容易酿好的葡萄酒，都被你们吃掉了，希和我今天都还没有吃东西呢！”
    虽然幸运所说的话只有希能够听到，但看到幸运皱着眉毛瞪着蓝色的大眼睛一脸控诉的模样泉社也能猜到这个小东西在发表些什么意见。一群成年男子在沙漠中靠着石头一样的虫子干过了一年以后骤然面对一大堆丰盛的水果蔬菜可想当时的情景有如何如何的浩浩汤汤了，饶是意识力最强的泉社也无法抵抗幸运牌的葡萄酒啊。就这样，犹如蝗虫过境般的景象出现了，纵容宾客的主人最后还不得不把满地被酒灌倒的醉汉收拾进临时孕育的水母。
    不用说，泉社明白这个所谓的圣地现在没有容纳一千五百五十人的能力，但他直觉地相信眼前特殊的异能者能够帮助他安顿好所有人。他无偿帮助了红砾和小蜜拉，仅仅因为两个孩子的一个请求就计划着去拯救被困在沙漠中的陌生人。泉社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晚上看到天空中那片温暖的琉安霆霓时的感觉，那种含混未现的希望确实的让他胸膛发热，或许是滞留在沙漠中的时间太久了，有一瞬间他想起了远在银河系的基地和部队中的兄弟姐妹。
    而在昨天泉社享受到了汇集全宇宙佳果的盛宴。食物被装在薄薄的木盆子里端上来时，泉社还不得不迟疑了一下，明丽鲜嫩的果肉和果酱看起来离身在沙漠的现实太远了。沙漠人倒是对大卓布能够为他们提供食物感到莫大的光荣，几十个大男子怀着对食物的珍爱之情郑重地把木盆子的食物分食干净，然后这些大男子罔顾首领和大卓布的尊严开始争抢主人送上的食物，特别在主人送上果酒之后，场面的混乱让自食恶果的主人忙得脚不沾地。最后不负责任的首领一个人霸占了两大桶果酒，成为最大赢家。从他人手中无故得到的食物不容易让人真心感到满足，给予者倨傲或者伪饰的态度往往是一剂败坏食物的佐料。但昨天，并不显得殷情的主人相当容易引起人的好感，即便语言不通，那种带着善意的目光总在无声地问询他人的需求。觉得累的时候，他也随随便便地和客人一起坐在地上，神态坦然。
    泉社是一个思考方式极度简单的人，如果他觉得某个人可以信任，那么这种信任不需要太多理由。善意和食物足够让泉社做出某些决定。
    “现在沙漠中还有1507个人，我必须在十五天内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只有你这里才能保证让他们活下去。”
    希认真看着对方的黑眼睛，那里面有些能够打动他的东西：“你能告诉我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泉社把沙漠人、平原人、蛙人的故事告诉了希，“他们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只有你的‘圣地’能带给他们家的感觉，他们相信你。”
    “那么你们本来打算去的湖区呢？”
    “那恰恰是这个星球上给我感觉最不好的地方，比蛙人的恶魔城更不好。我在飞船上看到那个湖区除了大大小小圆形的湖泊外什么东西也没有，一个气候适宜、水分充足的地方没有任何生机，我想你也明白那代表什么。”
    “星癌？”
    泉社点了点头：“一块没有记录在案的星癌。”
    希的表情严肃起来：“你明知道那是星癌为什么还带着他们去那里？如果你们进入了星癌地区就永远不能再出来了，你们会被污染，所到之处都会感染毁灭气息，即使能活下去也不能再触碰其他生命体。”
    “我当然知道。我一开始就把这个后果告诉了他们。”泉社压低声音、却又字字千钧地说：“人必须做出选择，比起失去独立的灵魂做蛙人的傀儡，他们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我尊重他们的选择。”
    希怔住了，这样的沙漠人带给他一种深深的振动，而这个男人坚如磐石的心智更让希动容：“你是打算和他们一起留在湖区吗？”
    “不。完成任务后我会向军部报告我进入星癌的情况，由军部决定我的去留。”坚定的神情，坚定的语气，不容撼动。
    希低下头，不再问什么。“我会让琉安霆霓为你们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