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蓝如丹之寒星冽焰》37.情势

    星空昏暗，月被云遮，只露出点点朦胧的剪影，夜已经很深了。
    熟睡中的如丹翻了身，伸手一探，软软得很舒服却没有温度，潜意识中有些不习惯，睁开朦胧的睡眼，发现自己正抱着一个超大的，软软的枕头。那个？这个枕头？如丹的脸一红，知道一定是小寒哥哥走时放在她身边，让她抱着枕头睡，不好意思地坐起身，整个人埋到了枕头里，金丝锦被静静地滑落塌上。
    真是得！越来越不知羞了！现在小寒哥哥不陪着自己居然都睡不着觉了，离大婚还有两个月呢，自己却如此粘他！进行了一下自我批评，如丹看看窗外，漆黑一片，不放心地下了床，披上外衣，不知这么晚了小寒哥哥到哪里去了？
    御书房，昏黄的烛光摇曳，映着一个高大而沉默的剪影。
    夜小寒合上手中的战策，拿起一块精美的独山玉，修长的指尖儿轻抚着深刻在玉上的丹和寒两个字……在心底轻轻地咀嚼，好像情人的耳语般钻心沁脾，甜蜜陶醉。
    轻笑着放下手中的玉，夜小寒起身伸伸腰活动一下筋骨。大齐举兵西侵，同时向契丹和图木部落宣战，大齐皇帝不是自大，就是自信！
    捏捏眉心，夜小寒继续思考，大齐这些年看似平静无波，可如果要细想想大齐皇帝这些年的作为，夜小寒微微眯起了眼睛，好像看到波涛汹涌的暗流不断地翻涌，逐渐在平静的湖面上冒出了一个又一个浪花。
    这几年，大齐的皇帝从一无所有到逐渐掌握住实权就足以说明他的实力，这次御驾西征带得更是他根本就不信任的南野军团，很明显，他的目的绝不只是攻打契丹这么简单。
    拥有如此缜密心思的男人，这个仗他一定是有准备的。轻抚过书案上的独山美玉，英挺的浓眉不由地蹙了起来。
    如果告诉丹儿，大战在即，她一定会自责！
    如果告诉丹儿，他要面对的敌人将是她的长兄，她一定会心碎！
    如果告诉丹儿，大齐皇帝一旦在这次亲征中树立起威信，下一个要被他开刀的家族一定是控制着整个儿北野军团的羽蓝家族，她一定会……
    浓眉蹙得更紧了，无论如何明天都要告诉如丹自己马上就要上战场的实情，停住脚步，坐下身，今晚夜小寒的心情特别不平静。
    “小寒哥，这么晚了怎么又起来批奏折了，明天再忙吧！”光着小脚丫，如丹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
    一看她穿得如此单薄，夜小寒赶紧站起身，款了外袍披到如丹的身上，只剩一身月牙白的团龙锦绣便服在身，在昏黄的烛光下宛若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放下牛奶，如丹不由看呆了。
    一捏如丹的小脸儿，夜小寒坏笑道：“怎么，小丫头，又被我迷住了！哥哥不在身边就睡不着觉了吧？”一回过神儿来，如丹发现自己失态，顿时羞红了双颊。夜小寒把如丹抱到腿上，将脸埋进她白皙的脖颈，得意地轻笑。
    “讨厌！人家怕你太累给你送牛奶来，你却笑话人家。”如丹嘟着小嘴儿，低着头作势起身就要走，却被夜小寒一把抱住，贴耳边柔声道：“亲亲老婆，不恼了，小生知错了还不行！”
    如丹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把热牛奶递给夜小寒。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牛奶，夜小寒晶亮的蓝眸里流光飞转，映着多情如丹脸颊上的绯红韵致，真是动人心魄。一阵夜风吹来，夜小寒的指尖陷到如丹自由披散的一头秀发里来回穿梭着，不时把脸埋进来盈一口发间的馨香。
    此刻，如丹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真希望赶快嫁给夜小寒为妻。如丹沉迷的眼神让夜小寒心醉不已，幸福中，他顺手拿起书案上的五彩独山美玉挂到了如丹的胸前，心底却盈着淡淡的担忧。
    “丫头，夜哥哥送的美玉可不许丢了，记住了！”托起那沉甸甸的美玉，如丹仔细地看着，只见那玉有着五彩的色泽，其白如凝脂、其绿如翠羽、其赤如丹霞、其蓝如晴空，真是万象纷呈，五彩缤纷，魅力无穷。其赤壁上的丹字和蓝壁上的寒字，被宛若玉线的白绿二色的丝网连在了一起，心底漾过一丝暖意，如丹眼中的温情带了些炙热的情愫：“小寒哥哥，你对我真好！”
    “丫头！”轻轻勾起如丹的小下巴，夜小寒低下头慢慢接近那欲滴的红唇，拇指轻轻摩擦着如丹酡红的双颊，笑意渐深……
    “皇上！辽城急报！辽城急报！”御书房外突然传来情报兵焦急的禀奏声。房内的两人都是一怔，随即，那旖旎的气氛逐渐回复了平静，夜小寒抱着如丹的手紧了紧，微微蹙眉，面上显露出一个帝王该有的威严和稳重，“呈进来吧！”
    “是！”一个小太监躬身而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到底什么事？”夜小寒拿过托盘上的奏折问道。小太监偷眼瞥着如丹，焦急地说道：“皇上，领命统兵镇守辽城的哈蒂亲王八百里加急，说是……”
    辽城是契丹的军事重城，也是契丹的门户之城，看小太监不说话了，夜小寒冷眼扫了他一眼命令道：“有话就讲，做什么吞吞吐吐的！”翻开了盖有红漆密印的加急奏折，只看了几行，脸色骤然凝重了起来。
    “皇上，大齐皇帝亲带大军三十万直抵图木部落；羽蓝峰小将军率步兵三十万，精装骑兵一万已破了五个城池，直抵辽城。”御书房里一下子静得出奇，感觉到如丹颤抖的身躯，夜小寒极重地叹了口气，将奏折递给如丹，命令道：“知道了，下去吧！”
    看完奏折，如丹未语泪先流，颤着手把奏折放到了书案上，低着头黯然神伤，夜小寒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利刃放了血，脸上的肌肉绷得紧而又紧，把如丹紧紧地抱到怀里，咬着牙劝道：“丹儿，别难过，这只是男人们的野心，你不要自责！”
    别难过！
    如丹的小拳攥得紧紧地，小身子不停地抖。
    她的亲哥哥要跟她的未婚夫在沙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她如何能不难过？
    养她育她成人的祖国要跟她将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国家来个鱼死网破，让她如何能不难过！
    不行！必须要阻止这一切，必须要阻止住鸿冽哥哥疯狂的行动。
    想到这儿，如丹从夜小寒的腿上跳了下来，飞一般地向自己的寝宫跑去……
    “丹儿！”不知道如丹到底要干什么，夜小寒疾步追了出去，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意识到如丹的轻功比他以为得要高很多，夜小寒的心里顿时就急了起来，真怕她去冒险，“快，快到清荫苑去请二小姐。”夜小寒急声吩咐完，疾步向寝室奔去。
    披上铜铁制成的裲裆铠，系好胳膊上的绷带，如丹对周围人的劝阻置若罔闻。夜小寒急得来回踱着步子，司徒剑飞沉默地坐在角落里斜眼儿看着如丹，好像准备好随时跟着她一起走的架势。
    一贯清如静水的咏若蹙眉看了如丹一会儿，温柔的眼眸中写着坚定，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如丹穿盔带甲的手，道：“丹儿，你不要这么任性！就算你回了大齐也改变不了什么。”夜小寒叹了口气，赶紧把如丹拥到怀里安慰道：“丹儿，听你二姐的话，她说得对！”
    “你们不用说了，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大齐和契丹开战，生灵被涂炭。”
    咏若叹了口气，轻盈地转过身走到古琴旁，纤细的指尖在杉木古琴上划过，流畅的旋律顺着她的指尖儿流泻，缓缓地闭上眼睛，承受着心底不安的跳动。半晌，咏若收回纤指，好像下定决心般慢慢地转回身，严肃地解释道：“丹儿，就算你回了大齐，这仗皇上还是要打的，所以你不用自责。”
    “二姐？”如丹蹙眉，不解地看着咏若。
    看每个人的眼光都聚集到了她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咏若补充道：“丹儿，你不在的这些年，皇上娶了所有有实权的大臣的女儿，逐渐掌握住实权后就开始对威胁到他的家族进行逐一清理。这次通过奸细妃子的事件，皇上将计就计彻底掌控了南野军队的实权，但他并不信任他们，这次御驾西征除了一直镇守在西疆大哥的部队，其余得都是南野的军队，很明显，这是他的一石二鸟之计。”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事，如丹镇定住情绪，看着咏若问道：“既然如此，皇上为什么把实力更加雄厚的北野留在京城，还休了大姐，难道他就不怕爹爹造反？”
    “你说呢？”没有回答她，咏若轻问。“二姐！”如丹黯然地低下头，咏若叹了口气，道：“丹儿，我想皇帝本来把保票都放在了你的身上，如今……”
    “二姐的意思是鸿冽哥哥会对我们羽蓝家不利？”如丹不愿相信，却不得不严肃地面对这个事实。“现在应该还不会，毕竟北野军队的稳定就是国家的稳定，大哥也还在前线为他卖命，可是等皇帝在南野军中建立起他的威信，彻底掌控住实权后，想要拿回北野的兵权只是迟早的事，至于要如何对付咱家，现在还很难说，但有大姐威胁皇帝在先这一结，我并不看好咱家的未来。”
    “大姐威胁皇帝？”如丹不敢置信地看着咏若。
    “嗯！”无奈地点点头，咏若叹道：“我来找你之前，大姐得知皇帝有心御驾西征，就私自去找皇帝要求到御书房顶替你的职位，希望参政，皇帝不允，大姐就威胁皇帝说除了羽蓝家是真正支持他的，朝廷中根本就没有值得皇帝信任的臣子，所以她一定要当那个御书房的秉笔尚书。”
    “爹爹怎会允许她如此胡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丹不解父亲怎么会这么糊涂，这不是为今后埋下祸种吗！
    “大姐是背着爹爹去的，后来爹爹大发雷霆，我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对此事皇上表面上并没有说什么，在他西征前痛快地让大姐当了御书房的秉笔尚书辅佐监国大人秦夕彦。”解释完这件事，咏若一贯无波的脸上流露出浓重的担忧。
    一直静静地听着如丹和咏若的对话，夜小寒抱着如丹的手紧了紧，看着咏若赞道：“没想到清雅如仙的小咏若竟有这等见识和眼光，真不愧是亲亲老婆的姐姐，都是巾帼英雄。”
    “噗嗤”一声，咏若抿嘴儿轻笑道：“我还以为这天底下除了丹儿，再没哪个女人能入小寒哥的眼睛呢！”夜小寒一听得意地一笑道：“那还不是因为咏若妹妹是我亲亲老婆的姐姐吗，否则，呵呵呵……”咏若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一侧头，隐约中好像捕捉到司徒剑飞冷扫了她一眼，心顿时“嘭嘭嘭”地跳个不停。
    没有被他们欢快的气氛影响，如丹静静地回到软塌上，紧紧抱住双膝，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透彻心骨的寒冷让她不受控制地颤抖。
    鸿冽哥哥够狠呀！让如丹的大哥来打她和夜小寒，如果大哥赢了，如丹就是全契丹人的公敌；如果大哥输了，北野在大齐的名声就此扫地。而他带兵灭了图木吉不仅彻底消灭了所有大齐的叛徒，还在契丹的腹部插上一刀，等他的羽毛丰满了可以随时把那刀刺深刺狠……
    咬紧牙关，心底的痛无法驱散，如丹的头埋的更深了。“丹儿！还不明白吗？这个仗不是你的错！”夜小寒一摆手，司徒剑飞和咏若悄然退了出去，走到如丹的身边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夜小寒柔声道：“丹儿，笑一笑吧！夜哥哥马上就要上战场了，你这样只能让我更担心！”
    寝宫的光线并不昏暗，如丹缓缓地抬起头，勉力睁开酸涩的双眸，握住夜小寒的手坚定地说道：“小寒哥，走，我们去御书房研究一下战策，丹儿要与你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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