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瑛作为新鲜人,一直被大家视作开心果。没想到日子一久,连她也有烦恼的时候。最早工作烦琐,天天重复同样的打字、接电话、发传真,但气氛好。何晶仪和赵铮一出门,剩下她做完事能偷空上网看。搬到开发区临时办公室,吴和罗坐小间,她和贺燕在大间,固然在吴明生手下吃了点苦头,可事不多时还是老样子。一搬再搬到工地,事情多,仲捷叫她打合同、折图纸。可他说话风趣,逗得她兴兴头头。忙就忙吧,谁不是走路带风。
如今杂事少了,术业有分工,各做各的事,小蓝却生出辞职的心。
她叹着气说,“我不想干了”
赵铮问,“为什么?”
她抓起靠枕捂在脸上,闷声闷气地答,“不为什么,就是没劲。”
很多原因,比如现在的顶头上司。赵铮从秘书转销售后,手上兼的人事方面小事由小蓝顶,大事她抽时间处理,直到一个月后人力资源主管程秀芳到任。祁氏是家族企业,担任要职的不是祁家人,就是多年老臣子,其中不少海南人。小老乡程秀芳,刚从海南大学毕业两年,在广东换过几份工作,转来转去到了祁氏。
看人下菜本是人之常情,说不上趋炎附势,小蓝一向有上海人的精明,属于见嘛人说嘛话的讨喜孩子。程秀芳把她萝卜不当小菜,蓝瑛的怨气慢慢积蓄到今天,终于爆发了。
行车成功上梁,安装队请业主全体员工聚餐。人多分两天,出席人员清单由人事文员蓝瑛来做。这种别人出钱的好事当然不能漏掉哪个部门哪个人,没漏掉的不会说好,被漏掉的可会指着鼻子骂人。小蓝从前被人投诉过她以权谋私,和本地员工贺燕同住双人宿舍,明显想独占一间房,害贺燕只好除周末外也住在宿舍里,以免落人口实。人多嘴杂,今时不比往日,做什么事都要放足心思。安装期间各部门人事架构表上空位很多,但上上下下也有几百人。有人有空去吃饭,有人没兴趣。等部门文员把名单交上来,蓝瑛整合好交到程秀芳处,自我感觉做得超快。谁知她劈头盖脸一顿骂,“蓝瑛你有没有脑子?投料工、司机、保安吃什么饭。”抓起笔来一阵涂,然后丢出来,“去改。”
蓝瑛满心不高兴,一样公司员工,还分三六九等?小心被人骂。
果然通知贴在布告牌上才几分钟就有人起哄,新到位的行政经理邓国栋听见连忙问她俩怎么回事。程秀芳瞪着眼一脸无辜检讨工作没做好,没细审下属做的名单,造成漏掉部分员工,“每个岗位的员工都是公司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怎么可以区别对待。”好像这件事她一点都不知情。蓝瑛不乐意背黑锅,立马抢着说,“程主管,名单不是您改的吗,草稿还在我那没丢呢。”谁知邓国栋压根没听见的样子,手一挥,“快去更正,不能伤员工积极性。你们做事要细心。”离了邓国栋的眼,程秀芳马上脸一拉,“小蓝,我说过你的自由散漫性很多次了,上司也在场的情况下,有什么事你都不该越级反映。”
蓝瑛气得脖子都硬了,打断她的批评,“我先去改名单,不然邓经理又得找咱们了。”改完再拿去时,程秀芳正拉着贺燕说菜单的事,神态亲热,小声说大声笑。她连正眼也没瞧蓝瑛,“快去贴出来。我这会没空理闲事。”
如果何姐和赵姐推荐自己做秘书,该有多好?老板不常来,平常经理们对贺燕都客客气气;活也不多,只要定时向老板反映公司情况。对赵铮,小蓝没说这点小心思,只是向她一一倾诉,“有程秀芳压着,不要说出头之日,我连呼吸的空间都没了。”想想又苦笑,“我以前总认为,工作过得去就行,操太多心干什么。如今可算明白了,你或者何姐干吗要活得那么累,这叫不向上爬可得多看猴子屁股,比起程秀芳,吴明生还略胜一筹,起码他不会当面耍赖。”
看着蓝瑛突然间一脸沉重地发表人生感悟,赵铮的苦水全乐回去了,“得了别多想。你这才工作多久,遇上个程文芳没辙啦?”
蓝瑛噘起嘴,“你说得轻松,天天对着这种上司你还能笑,我才服你。”
赵铮只笑不语,她刚到上海时做何晶仪助理才苦不堪言呢。何晶仪不骂人,可脸一沉的不怒而威跟祁世琛也没多少差别。她不喜欢老板硬塞人,火气全发在赵铮身上,什么都看着别处说,“光顾着出去,办公室文件快成杂草了。”赵铮心想,这不是没时间吗。嘴上没吭声,只利用周末乖乖加班到晚上九点,全部文件夹贴好LOGO,分门别类理齐。周一何晶仪见了,嘴角才露丝笑意。讨头儿喜欢的都是小事,赵铮早来晚走,开门泡茶做清洁,说话做事缓缓顺着何晶仪,才有今天的有说有笑。
“就该有上司治着你,不然你总没好好干活的时候。”她揉揉小蓝的头发,“对上司别像对敌人,要把她想成可亲的朋友。想着你不是孤军作战,有什么事好歹有上司顶,出错她责任大过你。人心互换,你有时说话的语气太生硬,硬绷绷的没句好话,你让她对你怎么有好话。”
蓝瑛点点头,愁眉苦脸地说,“我试试看吧。”
“好啦,人要学着长大,不能总做天真的小孩。”
蓝瑛托着下巴哀怨地说,“如果我们能停留在最开始的三人办公室,那有多好。”
唉,我又何尝不想如此。赵铮再揉揉她的头发,可是人注定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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