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32.覆水难收

    跟祁世琛出差是艰苦的差使，车速要求是普通道路80码，高速100码，全程匀速。为工作他能连继奔波十几小时不吃饭，甚至压根没起过吃饭的念头。他不听音乐，也不睡觉，随时有可能会发问。赵铮唯一庆幸的是，她坐在副驾驶位，大部分时间他和何晶仪在谈公事。为什么何能轻轻松松承受这份压力，赵铮不得不归结为，由于在祁氏工作了太久，何的思维方式基本与老板相同，鸡同鸭讲会累，但鸡和鸡、鸭和鸭之间没有沟通障碍。
    出差中有一晚住在杭州，赵铮遇到了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前男友刘耀东。她忘记带充电器，请服务生送到房里，但过了许久都没来。她站在门口观望，刘耀东从电梯里出来。
    他乡遇故知？自从她几次借故推掉刘的电话后，不知他终于识相，还是不再对她有兴趣，反正没再与她联系过。然而两人同度过不少春花秋月的日子，又总算为他流过泪，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就脱口而出，“耀东。”叫完她恨不得咬住自己舌头，可是出了口的话绝不可能收回去，刘耀东马上向她看来，并且非常热烈地响应，“赵铮。”
    赵铮发现自己把自己兜进了尴尬的局面，她不可能邀请他进房坐坐，请客容易送客难，可她也不好站在走廊里和前男友述旧。对方满脸欢欣，赵铮觉得，她要说啊晚了大家各回各房赶紧睡吧哈的话，给人的伤害会不会太大？
    “铮铮，你瘦了，不过更漂亮了。”刘耀东没发现她的为难，语调里充满感伤。
    赵铮抖着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偷偷向后退半步，以拉开与他的距离。她暗暗责怪自己凉薄，同时急中生智道，“你累不？这饭店花园挺大的，要不我们下去走走？”刘耀东心情激荡，“好啊。”这会服务员才送来充电器，赵铮匆匆说声谢谢，把东西放在房里，和他下楼了。默默地走了会，刘耀东先开口，“这份工作看来挺适合你的，你浑身上下自信满满。”
    难道一见你立马哭诉种种不如意？赵铮继续腹诽。“还好，打工混饭吃。你怎么会出差到这？”
    “我升了职，业务范围大了点。”刘耀东略有点自负地说。
    赵铮兴趣少少，两人又默默地走。
    一弯月亮斜在半空中，秋虫唧唧，刘耀东叹了口气，“一转眼，同学各奔东西，四处飘散了。”
    赵铮有同感，那些忘也忘不了的时光突然从记忆中跳出来。大一时刘耀东宿舍有个男孩追求赵铮的室友，每次来拉着他一起。那一对好了又散，散了又好，哭哭笑笑，他俩作为旁观者劝着也好上了，平淡的幸福，找工作、毕业、找房子、同居、分手……
    “夜了。”赵铮看看表，十一点，“我跟老板出差，得打起精神应付他。我要去休息了。”
    刘耀东犹豫了片刻，“铮，让我们重归于好吧。”
    可以吗？
    赵铮低下头。她不是新潮人，刚分手那会特别惶恐不安，我已经和他同居过，我将来怎么和丈夫交待？在夜深时分，不知多少次她希望他回来，她不想生命中有第二个男人啊。
    可是真可以不计较从前发生过的事吗？
    他搬走时的干脆，走前连句交待都没有，她下班时房子已经空荡荡了。从来不知道，小小的一室一厅还能那么大。明知道他要走，可真见了才知道什么叫肝肠寸断，回想起来还觉得痛彻心扉。在病得爬不起来时，在回老家休养的那段时间，她发过誓，再不能让男人这么伤她的心。
    她歉然地笑，像没听见他的建议，“对不起，我再不睡的话，明天会被老板骂得飞起。改天我们再联系啊，等有空，一定。”回到房里，分机响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刘耀东打来的，她踌躇着不知接还是不接。想想又可能是何晶仪有工作安排，她还是接了。“小铮？”是杨森。
    她松了口气，“你还没睡？”他在那头笑，“就想听听你声音。”
    “睡吧，明天又得对付老板一天，只有何姐那么能干可以不当回事。”她躺下来，用舒服点的姿势聊天。
    “好，早点睡。”
    同一个晚上，对何晶仪来说，也是生命里非常重要的时刻，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中午没吃饭，胃里空空如也，她努力控制想吐的感觉。晚上应酬时满桌的菜，她又不觉得饿，找不到想吃的下筷。可吃了点东西，恶心的感觉立马又涌上来。她算算日期，越算越怀疑，让杨森赶出去买试纸。随着另一条红线的显现，没有可疑的地方了。
    要做妈妈了，她一直认为女人必然要有孩子，但不是在职业生涯中最关键的时候。她心乱如麻，眼看几个月来的忙碌可以收获果实，祁世琛亲自回访浙江区大客户，绝对表明公司重视的程度。没想到孩子没按安排提前来了，她苦笑了下。
    来就来吧。她打点心情通知王浩文，“浩文，…”电话对面热闹成一团，她有点生气，“你在哪？”“在陪客户唱歌。”王浩文赶紧到清静点的地方接电话，“没办法，老婆别生气呵，你也知道的，做销售没办法。”
    忙是忙，就是没效益，作了那么多年，还是个副科长。
    何晶仪压制住火气，“我怀孕了。”
    “什么？”他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我怀孕了，你要做爸爸了！”何晶仪气得提高八度声音嚷道，说完就把电话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