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何晶仪翻来覆去不能入眠,这几年来东奔西走,差点忘记自己是女人,从早到晚天天有十小时在路上,不断开发新客户不断回访旧客户。祁氏的待遇越厚,她越不敢躺在功劳簿上。她不能让祁世琛看扁,如果有天竟沦落到要靠当年的一点温情而保留今日地位的话,她宁可退出祁氏。不能结成伴侣,也可以做共同奋斗的拍档。随着祁世琛在集团地位的上升,她不敢拉下任何一步,要知道哪天跟丢了,很可能再也赶不上。
孩子来了就来吧,反正早晚的事。她叹口气。三十岁尚算女性的最佳生育年龄,广东人重视传宗接代,她读的又是师范院校,对孩子向来不反感,只不过想在工作拼个眉目才拖到现在。反应过来的王浩文和她通了甜蜜的长话,聊到很晚才睡,她是被梦惊醒的。
梦里新办公楼落成,她却找不到办公室。大楼里人人忙碌,她一路寻找,没人理会。一个一个办公室摸过来,数着名牌,终于找到何晶仪三字,推门进去,已经有人坐在里面。
“你是谁?”她大惊。
对方面目模糊,也辨不出是谁,跟着她问,“你是谁?”
她回头确认有没有走错,门口名牌已经变了,具体什么字却怎么也认不清。她急出一头热汗,“我怎么连字也不认得了。”正着急地东张西望,一堆人说说笑笑进会议室,祁世琛被簇拥在当中。她连忙过去,“世琛。”他回过头来,笑,“早叫你跟我,你爱做什么就是什么,你又不听。如今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安排你,那么多人看着?”她惊得站在原地,像冷水从头淋到脚,痛得心也扭起来,“从前…”他截住她的话,“如今你都是王太太了。”
她痛得渐渐站不直,模糊想起当年他的话,“和你结婚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也清楚家里不止我一个儿子,父亲向来偏着小妈。我违背他心意悔了婚,老头子说一不二的性格,哪里容得下我,正好给人家机会。如果我不再是祁氏的太子,领份吃不饱饿不死的闲钱,你还能喜欢我?不要天真,男人没事业是老狗,除了晒太阳还能做什么?还有我妈,又怎么办,她守大我,等我出头等了二十年。”“如果你像你说的那样爱我,你就该体谅我,名份算什么,拿住男人的心才最重要,像我妈空有名份是没用的。只要我对你好,其他根本不重要。”他说得又快又狠。
太过明白他说的是真实,何晶仪反而说不出驳斥的话来,有些心上的距离不是有爱就能跨越。相爱的时候不会考虑那么多,相守的时候问题还是问题,件件跑出来大叫。
值不值得?何晶仪不想被人指作老板的女人,无论多有能力,被人提在嘴头时永远和暧昧的微笑挂在一起。眼前就有现成例子,祁世玮的妈,那么能干的女人,陪老头一起赤手空拳打天下,可在她也有份创立的公司里,她永远只是方姑娘。不上不下,不尴不尬,头发都白了,只是“姑娘”。
所幸王浩文给她提供了选择,“放个假,我可以陪你看海,放飞心情。”
长痛不如短痛,她快刀斩乱麻做出决定。以后的日子里,祁世琛身边女人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庆幸。每次收到小礼物,在微微愉快的同时,她想的更多的是幸亏她先离开,失去的永远是好的,不然,…她拒绝了他一次又一次,除开她的道德观,有一小部分原因也是出于女性的狡黠,我不能让你得到,得到的同时也就是贬值。
醒来时她浑身是汗,爬起来冲了个澡,困意立马消失。这样的梦,似真如幻,足够人辗转反侧。选择什么样的时机告诉公司怀孕的事呢,她沉吟着。她不担心杨森会吐露秘密,这孩子嘴紧,不能说不想说的事永远不会从他嘴里滑出来。两人一起出差了那么多次,朝夕相处,她不会看走眼。某种事上男人还是比女人可靠,尤其是少话的男人。
如果这段时间可以不见祁世琛就好了,嫁人是一回事,但被从前的男友至今仍动心的男人看到挺着肚子浮肿的样子,也足够让人难受的了。
临睡前何晶仪有憧憬,孩子是男是女,不,只要健康就好;像妈妈还是像爸爸,像妈妈漂亮;到哪个医院生,上海的医疗条件好点;取什么名,将来在哪读书,一路想到孩子的孩子。做了现实的梦后,她决定为了孩子,她更不能失去努力奋斗来的地位。
俗话说,好事成双。
这对昔日的恋人,面临着同样的喜事。何晶仪向丈夫报喜的同时,祁世琛接到女友叶成姗的电话,“我去医院查过,一个多月。”刚刚和未婚妻方婉芬在大会堂注册的他,没想到第一个孩子也接着来了。祁世琛当然不会像王浩文那样喜滋滋捧着电话说到电板用光,他只是平静地问女朋友有什么打算。
“世琛,我想把他生下来。”叶成姗有些不安。
“你定就可以。”他淡淡地说。
有能力的男人,子女成群也不怕。祁老头的名言:男人要承担养家的重任,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空头安慰上。祁世琛出世时,老头在大马公干,硬是等谈完事才飞回去,“没钱寸步难行,有钱不怕没孩子。”怎么听怎么像挫话,可三十年的潜移默化,我们的祁先生并不是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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