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白日·梦》22.Field VI

    不算是太好的感觉，被强行箍窒在他人的身体里，即使这个“他人”可能是某个时空的自己。少女显然被叫“秀水”的魔物教导得很好，在溪流中推动小船约莫已有十多分钟，仍旧精力充沛。而我在办公室工作久了，肌肉退化厉害，如此的重体力活定是做不来的。好在我只需随波逐流，不必使力，无聊之下，我闲闲看起风景。
    “咦，好像是秀水？”
    溪流前端的山坡上有个若隐若现的高大身影，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是那头标志性的美丽长发很是醒目。我的自语或许引起了少女的注意，她转头看去，心底涌起了安心快乐的感情。
    “秀水～～～”
    少女拉开嗓门，招换着从小陪在自己身边的魔物。
    “我们在这里～～～”
    同伴们闻言也雀跃着，从少女平日的言行中，这只魔物无疑有着等同“救世主”的存在。
    秀水回头看向我们，我也悄悄琢磨着他的长相，确实和月毫无二致，可惜面目冰冷淡漠，没有月来的灵动。谁知道呢？我嘲笑起自己无端的想法，也许这才是月的本来面目，我不也习惯了戴着面具生活嘛。
    “秀水？”
    少女的欢呼便成了困惑。因为秀水非但没有立刻来到我们身边，反而转身离去。两艘小船在溪流里漂荡，秀水再也不曾露出身影。
    “小星，怎么办？”
    “你不是说魔物会帮我们吗？”
    “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们逃走了又怎么样？我们活不下去的！”
    “也是，被卖掉的话至少能活着吧……”
    呵呵，我旁观冷笑。当救命稻草从手里滑落时，所有的顾虑都跑出来了。人类总习惯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合理化，提出各种狡诙的借口。换作我碰到这种情况，恐怕早就放弃这些不可靠的同伴了。
    小姑娘，别和她们瞎耗了，弃船逃跑吧！我边鼓敲得咚咚响：这手一放，头一低，腰一扭，潜水逃跑，包管能成！你听听，福利院的走狗们都追来了……
    但是，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缺乏心灵感应。
    少女说：“秀水只是没有看见我们罢了，我们都到了这里，千万不要放弃！何况我从来不是一味依赖别人的人，你们难道信不过我吗？”
    天真的孩子……我暗自叹息：你的同伴都是缺乏历练的柔弱丫头，她们根本没有冲出牢笼的勇气。你们之间的信任只是基于她们内心对未知魔物的美好幻想。
    同伴们眼波交汇，目光渐渐沉淀下来，短短的一分钟内，形势发生了改变。
    “对不起，小星！”
    “我很害怕！”
    “我们决定回去认错。”
    少女呆愣了。
    接下来的事情，一如我所料，没有新意。女孩子们停止了划动船桨，在游船上朝追来的人们挥手示意，大呼“救命”。少女失望之下，打算自行离开，却被同伴们扣压了下来。
    “小星姐是主谋，如果你认了错，我们就不会受到严厉的责罚。”
    年龄最小的同伴这样说道。
    那一刻，我听到……少女心里的某一部分，破碎了……
    心碎的感觉是怎样的？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心。想象中应该很痛吧？我静静地感受少女的心境。第一次，我知道——心碎时是不会痛的，而是彻骨的冰寒与空洞。
    天真的孩子……我再次叹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太不了解人性。
    兹兹兹——
    啊叻，为什么还有蒙太奇？场景突变，我居然一眨眼就到了福利院。
    我在少女的身体里打量四周，好大的舞池，乌鸦鸦的都是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叽哩呱啦乱作一团。少女的意识尚未恢复，我只好自力更生，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院长太太，请您原谅我们。都是小星的错，她欺骗了我们。”
    “院长先生，我们受到小星的蛊惑，是一时糊涂。”
    “……”
    “够了！”院长不耐烦地喝斥：“今天先生要来选侍女，别唧唧咕咕的，丢我的脸！”
    唔……今天就能见到“恶魔”么？怪不得有许多女孩子。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嚓——”舞厅的灯都亮了，水晶琉璃，五光十色，亮堂堂刺人眼球，映得门外越发黑暗。院长夫妇带着女孩们有序地涌向门口，等候着所谓的“贵宾”。少女留在原地，很快被众人抛到人群之后，害我辛苦地从人群缝隙中张望。
    神秘男人的出场十分富有戏剧性。舞厅外是蔼蔼夜色，舞厅内是灯火辉煌，那舞厅的大门便成了明暗交界线。当男人在门外出现时，高挑的身形，飘逸的发丝，宽大拉风的斗篷，让我立刻联想到吸血鬼。男人的身边还有一个女人，穿着及地长裙，小鸟依人地靠着男人。二人在门外站着，仿佛是投在幕布上的剪影，在舞厅明亮前景的对比下，又仿佛是牵刻师操控着的傀儡。
    我内心雪亮：傀儡不是暗中的他，而是处于明处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