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公主》26.25.再见欧阳秋

    25.再见欧阳秋
    他们越来越接近边陲之地了，道路两边没有也京师的繁华，入眼的都是宽宽的驿道，柏杨树时常出现在眼线里，有时候栖息的小镇可以一眼就望到尽头。
    郭镇是靠近边界的最大的城镇了，也被称为西月第二道关卡，以其坚硬完美可抵挡一切利器的城墙守护着这个国家。
    这里其实是刘氏家族刘皇后的表兄叔侄的地盘，虽然皇帝没有明文规定，但整个衙门充斥了姓刘的人，关系里里外外打得通彻，天高皇帝远，整个城堡的兵也听他调度，哪里有人敢质疑。
    独孤极消失了一天。
    独孤极消失或者干脆不出现的频率还是满高的，但是郝国平和范凛，尤其是在无疆面前维持每一小时一次的出现频率的郝国平也一日不见，就有猫腻了。
    无疆没有自由活动的时间，留在留宿的客栈里教喜儿习字，门外守候的人不少，四道绵长的呼吸。
    一路而来，开始的时候，还可以在客栈的人口里听出他们对自己被劫的讨论，但越是往北，这样的消息仿佛被遏断了样，再也听不到。
    半夜，确信的喜儿睡得沉，无疆悄悄坐起来。
    内息吐纳。
    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了。这些天的苦没白受，这些日来为了防止无疆逃走，不仅点了她的穴，还让她服药，是药三分毒，天天下的，让她虚弱无力，无疆反抗不了，但她好歹师从老神医，药性被她知晓了，当然不能再这样弱势下去，山楂和人参，相生相克，引起消化不良，却是她想到的最直接简便的中和毒性的良药，虽然起效慢了点，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也不会让人起疑。
    无疆为了求得此药，不得不借着暴食掩饰她的企图，恢复体能。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现在达到了放手一搏能安全逃亡的标准，怕自己夜长梦多，又生出什么异变，决定这几日就走人，好歹她是个再金枝玉叶不过的西月国公主，再这么任人揉捏下去，别说柿子，就是黄花菜都凉了。
    夜深人静星月稀，是个逃亡的好时节。
    无疆不知道的是，也是个吸引贼人的好时节.
    譬如现在，她假寐着，警惕地听着轻得不能再轻的脚步声走到床前，是敌是友？真气在指尖积蓄，一触即发。
    “是你。”来人似乎有些惊讶，也有些烦恼地轻道，“似乎卷入了一场麻烦里。”
    那个声音年轻好听，无疆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还是她，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他不是敌人，这个好办多了。
    无疆睁开了眼睛，是“天下第一”见到的那个有着湖水一般明眸的男子，不错，正是欧阳秋，欧阳大盗是也。
    现在，那双眼睛了蒙上了淡淡的诧，丝丝的意外。
    “你好。”无疆笑了，虽然仍是有些苍老的声音，已易过容的脸却正正地对着他，淡定有礼，“很高兴见到的是你。”
    “我不是为你来的，也没有打算救你出去。”欧阳秋道，他当然看到无疆的求救，一个老江湖不可能察觉不出她身边的那些护卫一个个都是江湖上的好手，被这些人围着的这位夫人，背景单纯不到哪里去。
    无疆也不在意在场，一个翻身站起来，被子落在了地上。男子立即发现了与她面目违和的矫健和敏捷，不禁收起了漫不经心，“你是谁？”
    “现在想起要问了？”一面调侃，一面快速地翻出一件深色长裙，套上，只见无疆从梳妆台迅速抽出几个簪子，拢入袖中，再将屋中井然有序的物件稍稍弄乱，轻轻打开了窗。是二楼，但楼下的警卫丝毫未减。
    再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男子也枉做盗圣了，“你要逃？”
    无疆抓着窗棂的手向他挥了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老兄你也快走吧，这里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呢。”
    尾音刚落，人影已经不见。
    欧阳秋也轻巧巧地翻出了房间，落在屋顶。果不其然看见一道就要没入黑暗树林的身影，竟然功夫这么好。他毫不迟疑地全力跟上。
    无疆并没有直奔回路，而是翻入了药铺寻来几味药，细细嚼了咽下去，又取的几个小瓶揣入怀里，这才放足狂奔，一早他们就会发现她不见了，希望那制作出来被劫的假象能瞒得过他们，至少分化些力量，她逃亡得也轻松一些。她不是没发觉跟着的欧阳秋，但她以现在的功力难以摆脱他。清晨，快要脱力的无疆已经到了离郭镇几百里外的一个小镇。彼时，无疆才忘了一件必不可少的东西——她没有银子！没有银子没有银子没有银子……萦绕在无疆的脑中的回声让无疆终于哀嚎一声，彻底趴下。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没有银子就没有马，没有马，怎么回皇都？驾驭轻功？绕了她吧，再来她会累死的，那只是逃命的家伙。再说，她身体刀剑的伤还没好全就一路下药，颠簸到了这里，又弄出个消化不良，强逼出药性，要说身体没受损那是自欺欺人，要不是怕跑得不快，又给那三皇子的爪牙寻了机会绑了去，很划不来的一件事，她也不会如此拼命。所以，又饿（吃的都原原本本地回归了大地）又虚脱的无疆这时候趴在地上，实在是没力气了。
    “你到底是谁？”头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那个跟着她一路狂奔过来的人。他也有些喘，气息过了会才平息下去。无疆听那吐纳，能这么快平息下去，即使是十成十功力的时候，她也要全力以赴才能赢。
    “你跟着我干嘛？”
    欧阳秋看着全无形象趴在路边树下的无疆，心思复杂。他很少有这样拼命追一个人的时候，在江湖上能算得上他对手的人也少之又少，这位行动举止和夫人这个称呼完全挨不上边的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将他放在眼里，而现在，更是多了许多疑虑，另有一颗好胜之心缓缓升起。
    “比一场如何？”欧阳秋突道。
    无疆了然，瘪瘪嘴瞅着欧阳秋，“我饿了，没有力气。”
    欧阳秋突然伸出手来，在无疆的脸颊上刮了一下，无疆眼皮跳了一下。
    “果然易容了。”
    无疆也抹了下脸，吃下去的药开始发挥效力，脸上的易容药开始化成黑水，随着汗液渗出毛孔，无疆这一抹，脸上白白花花的一道道，没有没脑地说道，“也要洗个澡。”
    又转过头问欧阳秋：“有银子吧？”
    欧阳秋轻微地弹了下眉，“你的意思该不是让我出银子供你吃饭洗澡？”
    无疆看了他一眼，“如果你要找个饿死鬼比试，我也没意见。”
    欧阳秋当然不会丢下无疆，他怀疑她的身份，也有意与她比试，再看了无疆已经很花花绿绿的脸，也觉得有碍视观，二人于是找了间小旅馆，叫了两份早餐，要了间房，等热水。
    无疆的脸稍稍擦过了，除了黑了点，隐约可以看出美人胚子的轮廓，不先吃饭就去洗澡，她这种程度的虚脱会在洗澡中直接晕倒，能走到旅馆，还是欧阳秋伸出了援助之手，半搀着她来，至于选在这么小的旅馆还只要了一间下房，无疆就不得不怀疑欧阳秋的动机了。
    听听他说的是什么？
    嫌房间太贵！
    第一次，无疆感到语言的无力。
    人明明还是那个不冷不热的人，怎么脑子里转的就不是一般人的价值标准呢？
    无疆在欧阳秋类似于心疼的眼光的凌迟下，吃足够了十个青菜包，五大碗萝卜汤（绝对的绿色无污染，不含肉质），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地抚着肚皮，进房洗澡去了。留下了欧阳秋抚着空下的蒸笼，久久无语。
    直到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子穿着他熟悉的衣服带笑坐在了他对面。“回魂了——”
    欧阳秋神色一震，能与他一决高下的人，竟是如此年轻。“你为什么会被那些人绑架？”
    “因为哥哥他们太富有了吧，我也不大清楚。哥哥是京城穿衣坊吴家的主子。”
    因为钱？他们又怎么会将她易容到这边陲之地？ “的确听过，吴家和他的穿衣坊名气很大。原来你是吴家的小姐，那么你叫什么？”
    “吴江。”她也不算撒谎，她算半个吴小姐。
    “你一点也不像千金小姐。”欧阳秋若有所思地道，“我很好奇你师从何处，据我所知吴家的当家功夫也没有这么到家。”
    “像不像和是不是是两回事。你又从何得知？难到我就不能超过我的哥哥们么？”无疆淡淡地道，“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呢。”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欧阳秋。”欧阳秋坦荡荡地道。
    欧阳秋？这个名字很熟悉。无疆疑虑地看着他，细细地从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
    欧阳秋也紧盯着无疆，对她的反应有些戒备，毕竟这个名字喊出去一笔风光嫁妆就有了，他可是府衙的名人，至今某些城市的街头还贴着和他本人不到一半相似度的悬赏广告。
    “欧阳秋，欧阳秋……等等，你真的叫欧阳秋？那个自称盗圣的小不点?嘻，都长这么大了？！”无疆有些不敢相信。
    她记得那个在祖母的家中自豪地宣称自己是江湖第一大盗的小男孩，这样说来还真有点像，只是此时的他没有那么张扬，多了一分沉静。
    “小不点？我们见过吗？”欧阳秋发现事情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是啊，柳老将军夫人逝世的时候，你忘了，你还帮我移了棺，我才得以完成那副素描画。”也是在那之后，她去裱画，她遇见了萧迟，他们的缘分原来要追溯到那么久以前，无疆感慨地想。
    欧阳秋这时忍不住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无疆，“你就是那时候的那个冒充小贼的小娃娃？”那一晚，等他空手回去的时候，师傅大公无私地让他对着祖师爷忏悔了三天，他想忘记那个罪魁小女娃都难。
    “是你自己误会的，不要推卸责任。”无疆不依地道，“现在大了还是这么曲解事实。”
    “喂，小女娃，喝水不忘挖井人！”语言里颇带威胁。
    无疆自动将这句颇为阳光的语句翻得更加直白：你的经济命脉掌控在大爷我的手里，有胆你就继续中伤我纯真的童年试试，小样！
    “那么这样说来，你去绑匪那里真的是去做梁上君子？”
    “可惜又一次算错了啊，仅有的两次失利都和你脱不了关系。”欧阳秋说到这，剜了无疆一眼。
    这少有的可爱一面让无疆不由笑了。铃铃笑容在她那再度易过容的清秀脸上蔓延绽放，樱唇弯成皎月的弧度，掩饰过的凤眼隐约泄出流光溢彩的艳，一刹惊魂。
    欧阳秋先是怔了，被一刹那的惊艳迷惑，也受感染般，不由得随之笑了，看着渐渐收笼了笑意的无疆，突问：“你不报官么？我应该是府衙很乐于收监的对象。”
    “我自己的麻烦还没清呢，告官顺便暴露自己？”无疆很明智地摇头，“到时候你跑了，我却惨了。”
    欧阳秋望她的眼光多了分估量，“你很聪明。”
    “不聪明就活不到现在了。”无疆下意识地道。
    欧阳秋眼光晦涩不明，却立马回复了平静，“真的不考虑送我去官府，有一百俩赏银？”
    无疆睁大了眼，心中开始酝酿绑人的法子。
    欧阳秋好笑地观察着对面脸上的阴谋全露，“想好了法子？”
    无疆僵了身子，终于颓然地垮下，“算了。只怕没时间和你比试了，家里找不到我会很担心。”这里离最近的冷月楼应该不远，她和祝姐姐的合力办的青楼已经遍布了西月北游和南华，在西月称做冷月楼，旗帜鲜明，也不难找，她们也约好了只有行内人知道的暗号，她还是快些去那里，京都一定找她找急了，不知道母妃和豫儿怎么样了呢！
    欧阳秋有些失望，他还真的开始期盼他们之间的比试，但是他也明白的很她此刻急于回家的念头，“反正我也没有决定要去哪里，我随你回京城，到时候你父母知道你安康了，我们在行比试也不迟。再说，你身上也没有银两，我们一起方便些。”
    无疆奇怪地道，“你也要一起回京城？”
    “不行吗？”欧阳秋清澈的眼眸眨了下，“我也该去拜访一下故人了。”
    “也好，之前待我先去一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