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律师事务所的快乐生活》2.上司是个面瘫男

    （二）上司是个面瘫男
    初到圣地律师事务所后，我才知道据说（据Zephel说）人见人怕就连小孩子听到名字都会吓得睡不着觉的Julious大律师，其实根本不是律所的老板——不过是几个高级合伙人之一罢了。真正的老板是个女人，除了周末基本也都见不到面，我只知道她叫Angelique，并且Julious对她忠心耿耿。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忠心耿耿，要么就是他俩在恋爱，要么就是男人的脑子被烧坏——我当然倾向于后者。Julious总对我说身为律师一定要好好为老板工作。对他的话我倒真不敢苟同，律师要负责的对象只有委托人而已，除非老板是委托人，要不对她负责也是很荒唐的事情。
    对此Julious的解释倒也明白：“对委托人负责就是对老板负责，对老板负责要做到对委托人负责。”
    于是我又开始相信这两人在恋爱……要不干嘛把工作关系说的跟情人关系似的呢？
    遇到这种上司，日子敢情是不好过的。
    Zephel在我第一天上班的时候就传授经验说，遇见Julious最好躲着走。
    “干嘛要躲着他呢？”
    “总之躲着就是了，没有坏处。”
    “……”
    说真的我很不想打击Zephel的积极性，但当天的事实情况却是：我被分到Julious的办公室，和他的办公桌正好哥俩好啊面对面……而且起因也相当无良，那就是我早上好死不死地在电梯门口主动跟Julious打了招呼……
    “早上好啊！Julious先生！”
    “恩，早上好，Austine小姐。上班第一天看见你能打起精神来真好！”
    “我会好好工作的！您放心吧Julious先生！”
    “噢对了，我记得现在没有空闲的办公室给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在第一时间解决的！”
    “啊……那就谢谢您了！！！”
    果不其然，Julious律师是个注重办事效率的男人。但注重办事效率并不代表他就有权力把我所有的东西趁我上午去法院的功夫，统统搬到他的办公室去——而且还搞得一团糟。
    毕业时同学送给我的玩具熊被他丢掉了，一整套我刚买的化妆品也不翼而飞，另外就是我那些宝贝的时尚杂志居然给随随便便没收。
    “我的玩具熊呢！”我问他。
    “那种东西会影响工作效率，容易分心，所以我丢掉了。”他回答。
    “那我的化妆品呢？”
    “你最好换一个高档牌子，让客户闻到廉价香水的味道，会让律师事务所的形象大打折扣。”
    “我的时尚……”
    “不健康读物应该就地销毁。”
    “…………你真该庆幸我没买PLAYBOY！！！！！”
    这就是我跟他的第一次争吵。
    Julious轻描淡写，语气基本只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实——这大概就是最初他真正让我感到不爽的地方。
    在我的第一印象看来，他基本不会明白来自朋友的礼物有什么样的象征意义，也不会在意一套高档化妆品的价格对于一个小律师是多么不菲，至于时尚杂志那种被他评价为垃圾读物的产品，对我而言却是电池的充电器和瘾君子的□□——少了就不行——他也根本无法理解。
    维护律所形象在他嘴里说的都特别简单，可遭罪的却是我——这我可真的没法忍受。
    后来Oscar律师（此人劣迹暂且不表）在同我聊天时，谈了关于这位高级合伙人的背景。我才大概能体会到Julious的心理状态。
    “你就多体谅他吧，对于这么一个出身于法律世家的人，有时思考方式是有些主观。不过那也没办法，让他一天之内改正怎么可能呢？”Oscar律师是Julious律师的好朋友，虽然花心外加行为不端，但这一番话说得倒还中肯。
    假设我也出身于那种“出了N个高等法院大法官N＋1个知名律师N＋2个检察官”的法律世家，那就难保我长大后不会同玩具熊绝缘同廉价货拜拜同时尚杂志说再见。
    …………
    这种人生其实还满惨的……有了这个想法后，我就稍稍原谅了Julious一点点。
    但有时还是会闹别扭，为了一点小事——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也无法接受Julious干涉别人生活的那种劲头儿。
    “你晚上几点睡觉？”有次他问我。
    “忙到后半夜吧，努力工作努力工作……”
    “还是早睡早起的好，否则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
    你能想象他摆着一张扑克脸同你面对面扯这种话题的样子么？我今天要见一个委托人出两个庭申请三个限制令搞定四个强制执行，而他居然不动声色地扮演起我爸爸的角色，对我说我要做个好孩子，刷完牙洗完脸晚上九点准时躺下睡觉……
    “多谢了，父亲大人！女儿我还要出庭，先走一步！”
    我气呼呼地抱起一摞案卷材料跑了出去。
    现在我终于能够理解Zephel当时的忠告，看来当初就不该跟Julious打那个招呼。
    不过生气归生气，脑海里也总能回想起Oscar律师对Julious的评价。从某种程度上讲，Julious是在无意中让大家都疏远了他，但他人还是很好的，关键时刻也很靠得住。
    那个关键时刻，就是我在律所独立办的第一个案子。
    那案子我办的真是糟糕透了。委托人是个黑人，检察院指控他谋杀。在庭审过程中发现法官有严重的种族歧视背景，于是我申请让法官回避——这个申请当庭就被那个法官驳回。
    如果我是个普通人，那天在法庭上的表现肯定足够爷们儿——我指着法官的鼻子说他是个种族歧视分子，根本不该审理此案。
    可惜我是个女律师，这个行为立刻就被整了个“藐视法庭”的罪，当庭收押。
    生平第一次蹲班房，真的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我坐在牢房冰冷的铁床上，心头五味杂陈。不过想的最多的，却还是Julious律师那张铁定会变得很难看的脸。
    且不提什么规范律师生活弘扬民族正气这种大目标，我现在是正正经经坐了回牢——虽说律师坐牢是常态而非变态，但到底也是代表圣地律所蹲进去的。
    太不光彩了，简直丢脸丢到家……
    三更半夜，Julious来探监——他居然来探监！
    我知道肯定会挨骂，早就乖乖低下脑袋等待受思想再教育。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Julious跟我谈的并不是我的案子，而是他自己刚刚从业时候的一些事情。
    “你也许想象不到，那时我一个月之内因为藐视法庭被关进来两次……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很有意思。”没敢看Julious的脸，不过我清清楚楚听见他轻声地笑。
    “我这次做错了吧？Julious先生……”我心虚地问。
    “没有……只是方法问题而已。”他回答。
    “律师这个职业并不能逞一时之勇。也许你是正义的一方，但如果不计后果地把自己都搭进去，那么谁来作为战士去为委托人战斗？”
    Julious告诉我的旧案子，我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然而这句话直到多年后我也没有忘记。虽然他性格古板不苟言笑，可他讲的道理却是对的。
    “更何况，案子有了困难你应该跟我说，接受他人的帮助也是一种美德。我们毕竟是同一个办公室的不是么？”
    “那就是说……你会帮我？”
    “恩……你可以放心坐牢，不用担心案子。”
    “…………”
    “玩笑，呵呵……”
    Julious也会开玩笑，如果当时的情境允许我真想给他扣一顶冷面笑将的帽子。可当他把我朋友送给我的那只玩具熊从公文包里取出递给我的时候，我是真的一点也笑不出来。
    玩具熊已经变得脏兮兮，可见它这两天都躺在某律所的垃圾回收站等候处理，然后又被某人七翻八找地刨出来。
    “我想你现在也许需要这个，听Oscar说，它对你很重要……因为来不及清洗，所以我直接把它拿来了……”Julious温和地对我说。
    满脑子都是Julious身穿名牌西装，脚踩垃圾堆上的英勇形象……
    可我是真的笑不出来，笑不出来，笑不出来。
    此时此刻，眼泪正在眼眶里打转的我，明白了另一件非常重要，比自己蹲班房还要重要的事情：
    靠！Julious……原来你是走煽情路线的啊！！！！太不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