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律师事务所的快乐生活》3.法律是非礼？！法律是滥情？！

    （三）法律是非礼？！法律是滥情？！
    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法律是推理，而不是激情。”
    如果非要我用这句话的背景来评价Oscar律师，那么我要说：“法律也许是推理，但从他身上，我一定只能看见滥情。”
    圣地律师事务所的每间办公室都是用特殊的玻璃隔开的：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但外面的人却看不见办公室里的情形。
    然而只有一处例外——那就是Oscar律师的办公室。
    每天开庭之前，总会有那么一群女律师女秘书女打字员聚集在这位大律师的办公室外，注视着一块玻璃发呆。
    正如我所形容的那种玻璃的特殊之处……这块玻璃则更加特殊——因为它装反了。
    “所以我说，我最喜欢Oscar律师开庭前的样子……”一个女律师盯着那块宝贵的玻璃，面露暧昧地对周围的女同事说。
    其他女律师女秘书女打字员则纷纷表示由衷赞同，继而一同把视线重又移动到那块玻璃上。
    玻璃的后面……
    Oscar律师正脱下休闲服，换上平日出庭的阿玛尼西装。其过程中免不了要□□出一些肌肉（岂止一些……），让办公室外的女人们大呼过瘾。
    我开始一直以为那块透视玻璃只是装修时的失误，之后由于Oscar律师的粗心，没有来得及纠正而已。
    不过同Julious先生聊天时，事实似乎满不是那么回事。
    “本来是要调整过来的，不过Oscar说事务所律师经费有限，应该合理调度而不能盲目使用。我觉得有理也就没有管那块玻璃的事情。”Julious是这么说的，“难得Oscar能为经费这么上心。”
    Julious这番话的后果，就是导致我把一整口咖啡，喷在他正举在手里阅览的报纸上。
    “你怎么了？”Julious找出纸巾擦桌子。
    “没什么，哈哈……我……我……我感冒了！！啊哈哈哈哈～～”
    所以说像Oscar那样的男律师，注定要成为这个世界上一半女人的福音，以及另一半女人的公敌。
    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在赢了案子同Oscar律师拥抱时，我总感觉他在闻我身上的香水味，而且手放的很不是地方。也能够更好地解释，为什么只要是女委托人的案子，Oscar律师的反应会比勤奋的Julious先生更加积极——尽管完成委托后律所会收到一堆来自女委托人的投诉。
    按照Julious先生的说法，他唯一搞不懂Oscar律师的地方，就是他这位挚友对于女性异乎寻常的兴趣。
    他俩是好友，一同毕业于哈佛法学院。不过课堂上初次见面时Oscar留给Julious的印象，只能连用三个“恶劣”来形容。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轻浮的人，真是不打算同他有什么交集！”Julious回忆当年心情，眉头仍旧拧的很紧。
    他忘不了第一堂案例分析课上，舍友Oscar是这样评价“辛普森案”的……
    “我认为最高法院根本不该裁定辛普森无罪！！众所周知他老婆是个美女，单纯对美女拳脚相加已经是罪无可赦的事情，更何况所有谋杀这位美女的证据都指向他……该死的家伙！！”
    此评价自然是让法学院教授大跌眼镜，令同学们哄堂大笑。
    Julious先生说他这辈子即使变成老年痴呆患者，也决不会忘记有关“毒树之果”的证据取信原则（具体内容是说，凡是违法取得的证据不能为法院庭审所用。这一原则基本反映了辛普森案的判决依据）——他不想让同学因为他与Oscar住在一个宿舍，就把他算作是和Oscar同一类的人。
    “不过相处之后，我觉得Oscar确实是个可信赖而且很负责任的朋友，同样，他也是个相当优秀的律师。尽管我不赞同他对于女性的过分殷勤。”
    虽然不完美，但能得到Julious先生如此高的评价实属不易。
    人总是能被偏见所左右。
    就像我初到圣地律师事务所，连续三个月被Oscar律师约会骚扰后的想法一样——我曾一度觉得他大概是个绣花枕头。
    至于哈佛大学是否可能毕业一个绣花枕头，或者绣花枕头在哈佛大学的产量如何，我没有进行考察，也未曾进行逻辑分析。
    总之当某件案子胜利，Oscar律师向我微笑着伸出双臂，说“让我们来个胜利的拥抱吧”的时候……我老是觉得那个拥抱动机不纯，继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Oscar是不是为了追求女人才会去当律师？
    这个怀疑，直到那件轰动法律界的大案的被告被判了二级谋杀罪，才从我脑海里烟消云散。
    而把被告送进监狱的，正是Oscar律师。
    那件案子彻头彻尾就是个悲剧。
    一个患有精神焦虑症的女人，带着她八岁的女儿寄居于某福利院院长的公寓楼。院长对小女孩心怀不轨，借探视的机会性骚扰。母亲出于保护女儿的天性，责骂院长，却被他滥用职权以母亲神经失常为理由，剥夺了对女儿的监护权。
    就在福利院派人来接走小女孩的那天，就在那些工作人员按响门铃的那一刻。可怜的母亲为了保护孩子免于受辱，怀抱女孩从十二层楼纵身跃下……
    母女双双毙命。
    圣地律所每年都会委派一些律师帮助检察院提起公诉。我第一次作为检方律师随同Oscar出了现场。
    身为检方律师，有时会和警察第一时间见到案发现场的惨况。这对于Oscar而言并不是没有经验。我以为自己见到尸体有可能会感到恐惧和震惊，不过真正让人震惊的，却是Oscar律师的反应。
    他居然第一次露出那种表情……
    憎恨的，愤怒的，忍无可忍的表情……
    凝视着水泥地上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Oscar律师攥紧了拳头。他面色变得苍白，肩头由于愤怒不住地颤抖。
    我问他需不需要到旁边先坐一会儿冷静下，他却好像根本没听见我说话似的。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他不断自言自语重复着这句话。
    我以前没有见过Oscar律师认真的样子——因为他在女人面前总是轻松自如，谈笑风生。而他一旦认真起来，我相信那个已经被关进监狱的该死的院长，一辈子都要为他的所作所为忏悔赎罪！！
    当辩方律师提出“过失杀人，五年□□”的庭外和解条件时，Oscar律师轻蔑地把和解书一把推开。
    “四十年至终身□□！一级谋杀！”他不容置疑地坚持。
    辩方律师摇摇头，面有得色——他显然不认为这样的诉求，法官可以判下来。
    “那就法庭上见吧！”Oscar站起身走出办公室，末了回头加了一句：“如果刑期低于四十年，我就再也不当律师！！”
    一级谋杀和二级谋杀的区别在于“有无预谋”，二级谋杀和过失杀人的区别在于“是否明知自己的行为会对被害人造成伤害”。
    庭辩过程中，Oscar律师紧紧抓住“明知会伤害被害人”以及“主观上预谋明显”来组织辩论过程，让似乎稳操胜券的辩方律师缺乏还手之力。
    宣判时，当陪审团对一级谋杀罪的起诉作出“NOT GUILTY”的裁决时，我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握住了Oscar律师的手。他的手冰凉，显然同我一样紧张，更重要的是，这个案子的判决不但决定了被告的命运，也无形中决定了Oscar律师的命运。
    他说过只要刑期低于40年他就不做律师了。
    在我眼里，这个一贯以云淡风轻的态度招蜂引蝶的花心大律师，正在以另一种形象登场。我相信他的承诺是真的，所以一瞬间，我也有了一种愿意同他同呼吸共命运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Julious先生所说的对Oscar律师的“信赖”吧。
    宣判并没有结束，因为还有二级谋杀的判决没有宣布（在美国起诉谋杀一般是一级谋杀和二级谋杀一同起诉）。
    陪审团代表饶有意味地看了Oscar律师一眼，继而微笑着念出了那个我们期盼已久却又很可能失去的单词：（根据一事无二诉原则，一旦被告被判无罪，那么就是终身无罪，即使有了新的证据，同罪也不可能再起诉了。）
    “GUILTY。”
    随后法官的量刑判了那个院长五十年□□，外加服刑期间不得假释。
    法官宣布休庭。我几乎是扑到Oscar律师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真是太伟大了！Oscar律师！！”我开心地对他说，“五十年啊！而且不能假释！”
    “呵呵，那也有你的功劳哦～～Austine小姐～～不愧是我的胜利女神呢～～”
    ……
    煽情真的是一件蛮好的事情，而且对于Oscar律师和我之间而言，这是难得正经的一次拥抱……不过只要他的口气一变得不正经起来，什么同伴间胜利的气氛，就全都给毁了！
    我郁闷而迅速地放开自己的手臂。
    “啊？只有这么一点而已么？你刚刚不是很开心吗？”
    “这么一点已经足够了！打道回府吧！”我开始整理文件夹。
    “再多来一个胜利的拥抱吧！”
    “想都别想！”
    “……”
    在回律所路上，我发现Oscar律师变得意外地安静。他把视线放到车窗外，沉默了很久很久。
    晚上一起吃饭时，他一反常态用有点悲伤的语气对我谈了他对刚刚案件的看法。
    “民事案件胜诉，我们可以同委托人拥抱，但刑事案件……我们真正的委托人往往已经不在人世。有时候我在想，这样的正义是不是还算有意义……”他说。
    “Oscar律师，你对于辛普森案的看法还和以前一样么？”不知为什么，我很想问问他这件往事。
    “谁告诉你的？是Julious吧？”
    “恩……”
    “天哪，他居然还记得这档子事情！”Oscar笑了，摊了摊手，“咳，算了，告诉就告诉了吧……Austine小姐，你是想听真话呢？还是想听假话？”
    “当然是真话！”
    “好吧好吧……说真的，我到现在都像当时那样认为。要不然，就不会有今天站到法庭上的我了。”
    …………
    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法律是推理，而不是激情。”
    我无意去贬低古圣先贤的论断。
    然而从Oscar律师身上，我能看见激情的力量。我相信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激情，在激情的影响下，尽管不理智的事情时有发生，更多的，却是推动人们去贯彻自己所信任并热爱着的事业。
    不过呢，有关Oscar律师对于女性剪不断理还乱的暧昧情结——我决定不予置评。
    他的人品问题尚在我的观察阶段！在确认他是百分之百人畜无害之前，我一定要贯彻“不搭讪、不约会、不让他送我回家”的“三不原则”！
    Julious先生说我这么做是完全明智加正确的，因为据他的可靠消息，Oscar律师最近又被投诉了——投诉人是审理他某个案件的女法官。
    原因嘛……是他在法庭上针对对方律师提出的请法官回避的要求，说的一句超级经典的话：
    “假如要求每个和我约会过的女法官，都要回避我的话，那我干脆退休去打高尔夫球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