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裳的再度受伤,让连堇方寸大乱,全不记得前一日对肖芩的吩咐。连堇三人回到将军府时,连堇一干旧部已在偏厅等候多时了。
连唯虽事先并不知此事,但见了许多故人哪还有不知其中原委的道理,猛然按住连堇的肩,示意他去院中说话。
连堇却是摇头。
连唯皱眉,招过肖芩低声道:“肖芩,你家将军身体不好,又遇了些变故,还是早点休息为好。你让大家今日先散了吧,有事改日再说。”
“就今日!”连堇固执地确定。
“连堇!”连唯扳回他的肩,硬把他拖离了偏厅,让他正视自己的眼睛:“你知道我跟砚裳做许多是为了什么?我们想尽办法让你远离纷争,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再把自己送进去?”
连堇低头,许久不曾言语,半晌才轻轻推开肩头的手,道:“哥,你相信我!”
“你跟砚裳为我做了那么多,而我什么都不能做。看着砚裳躺在那里昏迷不醒,这里很难受。”他按着自己心口,抓紧,眼睛带着痛楚坚定地望着连唯。
连唯对上他执着近乎偏执的眼神,嘴唇微动,一时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秋王爷,”一直站在一边保持沉默的火日突然开口,哑声道,“秋连堇已经不是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如果秋王爷要表现兄弟爱护之情,恐怕晚了十年。”
连唯身体微微一震,倒退了一步。
连堇确实不再是孩子了,早过了需要小心呵护谨慎照料的年纪。这么多年,没有他跟砚裳保护照料,面对血雨腥风,他一个人也过来了,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软弱单薄。这些他都知道的,一直都知道。但是眼睁睁看着向来骄傲强势不需要照顾的弟弟被伤害被逼迫到疯狂偏执,他心里充满了愧疚和不安,只想把所有欠他的全都给他……
“哥,我知道应该做什么,也必须做些什么。”
连唯回过神,终于无奈地摇头叹笑,拍了拍他的肩。
“火日,你就不要进去,先回房吧。”这里面的旧部有不少都跟着他上过芪兰国战场,曾与火日对峙沙场,更有弟兄部下死在他乡马革裹尸青山葬骨。
火日只是微微一怔就明白了他的顾虑,不甚在意地耸耸眉,转身离开。
连堇轻呼一口气踏入偏厅。连唯随后跟进。
旧部们见他与连唯入内,齐齐起身拱手道:“王爷,将军。”
“不用客气,都坐吧。”众将恭敬的称呼让连堇恍惚中隐约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好似自己还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大将军,什么都不曾改变。
他径自走到主位上,等侍女倒上茶,端起喝了一口,三两句话开门见山:“各位回京的时日也不短了,想必也了解朝中局势。我今天把你们叫过来也不多说什么,愿意帮我推三皇子一把的留下,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离开。”
他这几句大大地出人意料,厅中的众将知情或不知情的都面面相觑,久久不见动作。
“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现在离开的只要不把今日之事外传,大家立场不同再见面也还是兄弟一场,但若是现在不走心里又存有二心,那么到时别怪我秋连堇不念旧情!”
一人起身行礼:“将军,在座的都是将军的老部下了,谁没有跟着将军出生入死过?将军要拥护三皇子,只要一句话,大家无不愿追随将军左右。”这人是当年军中的副将,姓关名长河,武功高强,忠实敦厚,只是性格太过耿直,不知变通。
连堇看了他一眼,扯扯嘴角:“向来只有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就算在座的有人加入了大皇子或者二皇子的阵营,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话音刚落,果然有一位将军起身,歉意地朝他拱手行礼,默默转身离开。
紧随其后,厅中陆陆续续有人离开,连堇只是看着,不吭声,亦不阻止。倒是敦厚的关长河涨红了脸,气愤难当。
盏茶时间,只剩了□□人而已。
“王荆,你不是跟二殿下过往甚密吗?怎么还不离开?”
那唤作王荆的男子脸色一变,站起拱手道:“将军说笑了。末将虽曾应邀去过几次二殿下府上,但也只是官场寻常往来,并无其他。”
“但愿如此。”连堇挑眉,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并未深究他话中真假。一切能调查到的结果都已经放在书房案头,不能调查到也并非是言语可以说清。
王荆神情变幻,欲言又止,行了一礼复又坐下,低头不语。
“我并不是要造反,当今的天子尚在,还不到非要大动干戈的地步。在座几位既然选择留在这里,今后便要同舟共济,你们只要在关键时候扶三皇子一把,不要在背后搞鬼,两面三刀,相信三皇子必定不会亏待大家的。”
几位旧部纷纷表示不敢。
连堇扶额,显露出疲态:“我也累了,关长河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日后我自会差人联络你们。”
等众人都走了,关长河才抱拳问道:“将军留下长河,不知有何吩咐?”
“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家中父母早亡,妻子过世后还未续弦吧?”
“将军记的没错。”
“既然如此,你从今日起就留在这里,跟肖芩一起照看府中安全。”
关长河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就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连堇来往宫中一趟,又是大惊大悲,心力交瘁,等所有人都离开已是站都站不起来。连唯从背后穿过手臂环着他,半扶半抱,才勉强扶回房内,安置他睡下。待临走时问了一句:“你让关长河留在府里,是为了让他监视肖芩,还是让肖芩监视他?”
“让他们互相牵制不好吗?何况府中的戒备确实不够森严。”连堇将日前夜行人不请自来之事随口提了几句,实在懒得动了。
连唯却被这件事惊得大骇,使了个眼神示意火日随他到屋外说话。
火日不客气地将府中的戒备好一顿冷嘲热讽,道:“上次来的不过是一探路小卒,但下次是不是一流杀手那就谁也不得而知了。”
连唯苦涩地一笑,给她作了一揖:“火姑娘,我不知道你和连堇是如何冰释前嫌的,但现在形势逼人,我与砚裳都分顾不暇,烦请姑娘多多费心照料我这个骄纵的弟弟。”
火日往边上一闪,让过了他这一礼,淡淡应道:“你不必如此客气。我答应了司寇大夫保证秋连堇的安全,何况此事与我也脱不开干系,若是非要追究,还是我拖累的诸位。”
“司寇先生离开了?”
“他临走之前已经将秋连堇未来一月的药方留下,说是去长白山师门求药,半月即回。”
闻言,连唯一惊,转而却是喜上眉梢。让司寇灵兰不顾司寇家的惯例卷入其中原本就不合情理,当日司寇灵兰的犹豫神色已经让砚裳与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虽有些叹惋,但“人各有志,不便强求”。乍闻他此番离去,竟是为连堇回师门求药,不禁喜上眉梢。
还有什么消息比连堇的身体能恢复更让人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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