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霜寒》19.第十七章 离开

    “一旦卷入储君之争，秋王府和连堇的将军府必将成为众矢之的，连堇武功尽失，又伤病未好，是我与连唯唯一放心不下的。不知司寇大夫可愿继续留在府中，免我后顾之忧？”
    “我也知司寇家历来不介入朝廷之事，但连堇身边除了司寇大夫再无适合人选。医者父母心，请先生务必考虑。”
    “至于我与连唯正在进行之事，望先生能瞒得连堇一二……”
    司寇灵兰从皇宫出来已是傍晚，就着夕阳一步步慢慢走到连堇房外，难得地犹豫不决。
    司寇家百年来从不介入朝廷之事，只管精专商道，虽无家规禁止，但为了秋连堇将司寇家牵连在内是否值得？
    至于连堇此人虽是自负太过，但征战多年也算为大殷百姓免除了许多无妄战事，实在不该再历劫难。何况三皇子赵砚裳德才兼备，又重情意，若是登上帝位亦是百姓之福……
    “可是灵兰回来了？”
    司寇灵兰踟蹰间，连堇已经从房里推门出来。脸色还是苍白，拧眉望着他：“你无需在外面举棋不定，我哥跟砚裳出了什么事坦白告诉我就是了。”
    “不是让你休息吗？”司寇灵兰上前扶他进入门内，顺手把门带上。
    “你进过宫了？见到砚裳跟我哥没？”司寇灵兰越是迟疑越是推托，连堇就越是不安，身体都有些微微发颤。
    司寇灵兰点头。
    “那他们可还平安？”
    司寇灵兰仍是点头。
    连堇微微吁了口气，渐渐镇定下来，蹙眉问：“既然我哥跟砚裳都没事，你怎么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样子？”
    司寇灵兰还在犹豫是否该卷入这场宫廷之争，也不知是否该将实情告诉他，闻言也不吭声，径自倒了杯茶慢慢喝着。
    “我哥突然进宫是为了什么事？”
    “连堇，”司寇灵兰开口，声音低哑，“能遇到连唯这样的兄长，交到砚裳这样的朋友，不知是你哪一世修来的福气……”
    连堇心口猛觉一紧，几乎喘不过气来，一双锐利分明的眼睛直直望定他，一字一句地问：“他们为了我，做了什么？”
    “砚裳说，他要争太子，做皇帝。”司寇灵兰回望他。实话实说并不像自己想得那么困难。
    砚裳……砚裳这人…………连堇轻轻闭上眼睛，倦怠地微抬手指示意他说下去。
    皇帝老儿的偏爱，没有替砚裳少招来麻烦。他与他母妃在宫中从来灾祸不断，若不是皇帝派人贴身护卫，早不知死在皇宫哪个角落无人问津。他母妃死后，皇帝为了保护砚裳将砚裳送到秋王府，呆了整整八年。
    那时候老王爷还在，颇得皇帝信任。连唯与一些年龄相仿的官宦子弟来往甚密，常不在府中，跟砚裳关系最好的却是缠绵病榻的小连堇，整日在一起看书下棋说话。皇宫之中无真情，就算后来回了宫，众多皇兄皇弟收敛嘴脸虚与委蛇，在砚裳心目中也只把连堇当作兄弟手足。
    连堇知道他念着这份旧情，但……但他这么重的情谊又让他怎么还得起？
    司寇灵兰将入宫后所见所闻一一道来，连砚裳与连唯叮嘱之言也据实相告。言罢，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连堇脸上神色变幻，淡淡地道：“你也知道，他们这么做多半是为了你。”
    连堇脸色死白心口冰凉，许久都说不出话来：“……我知道。”
    “若不是要保住你和火日，他并非只有这个选择。”
    “……我知道。”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若不是他现在软弱至此，砚裳避也好逃也好，绝不会选这条最辛苦的路……连堇微微合上眼靠在椅背上，声音低哑，几不可闻：“我能做什么？”
    “砚裳和连唯希望你呆在将军府什么都不要做，等着一切结束。”
    “我做不到！”连堇恼怒低吼。
    司寇灵兰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慵懒笑容，低声道：“我知道你做不到。”
    “可是……现在的我能做什么？”有人在为了他谋取从不曾想要的东西，有人会因为他而卷入无枉的是非，甚至有人会死……可是现在的他能做什么？
    “我是神医门的传人，一定可以帮到你。”
    连堇一怔，缓缓睁开眼，直直对上他平和坚定的视线，苦笑：“你不是说我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到能承受重整经脉的程度吗？而且就算现在开始恢复武功，也来不及了不是吗？”
    “我师祖在年轻时曾找到过传闻中的圣药‘杜鹃血’。传闻那‘杜鹃血’是杜鹃枝上杜鹃夜夜啼血吟唱而结出的果实，千年成形千年成熟，修行之人吃了能羽化登仙，凡人吃了能百毒不侵，死人吃了能起死回生。”失神般说到这里，司寇灵兰才抬头望了连堇一眼，对着他疑惑的神情微笑：“虽然杜鹃血可遇而不可求，我师祖终其一生也不见得能遇到第二次，但是本门几百年来的珍藏也不是假的。”
    “你要回神医门？”听闻能尽快恢复武功，连堇自己都意外心里没有丝毫的欣喜之感。
    司寇灵兰低眉掩去些许沧桑，年轻的脸上微微显出些为难神色：“秋王爷跟三皇子是希望我能在这里保护你，免除他们的后顾之忧。但是……”他抬起眼又是坚决而从容的样子，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我不是一个人，不能不顾司寇家两百余人的性命任意妄为，只能帮你这些。”
    连堇没有说什么。
    “将军府的安全肖芩应该能应付，至于你身边……若可以的话，你最好把实情告诉火日，让她助你一臂之力。”
    “你不用觉得有愧于心。你我相识不过数日，你原本就无需陪我们冒天下之大不韪。”连堇甩手，一句话把两人间的交情撇地干干净净。
    司寇灵兰沉默了一会，讷讷开口：“我明天启程回神医门，来回至少要半个月。你的药我会配好交给小江，你要记得按时服用。”交代完，他有点尴尬地搔头，看看已经和衣躺下的连堇，张了张口，终是什么都没说，带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