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霜寒》16.第十五章 好为人媒

    “火日。”连堇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总是带着点嘲讽的意味，只不过这个嘲讽的对象是他自己。“你去秋王府的时候，秋连唯就不在了？”
    “不在。”
    “是吗？”连堇点头，靠着软榻安静地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回过头来，指着案上的茶壶，朝她一笑，示意她自己动手：“雨前龙井，有些凉了，但应该还能喝。”
    火日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浅淡平和的笑容，随着这一笑，心中的纠结不自觉也松了些许，依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很有名的茶，我虽远在芪兰国，也曾听人说起。”
    “哦？芪兰国也有人饮茶？”
    火日低头闻着茶香，惬意地闭目摇头，随口答应：“偶有殷朝商人带着丝绸陶瓷茶叶千里迢迢去芪兰国贩卖，再购买芪兰国美玉贩回殷土。但也不是每个芪兰国人都能买得起异国货物的。”
    “第一次听说。”
    “秋大将军忙着领兵攻打芪兰国，自然对这些芝麻绿豆小事无暇过问。”火日闻言横了他一眼，心中又有无名火起。
    连堇微微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火日低头暗念“和睦相处和睦相处”，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吸气，开口问：“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连堇低低地应声。他在想，也许是他自作孽也说不定。说的也是，是他带兵攻打别国，就算死在战场上也是死有余辜吧。他有什么理由恨芪兰国抵御侵略，有什么理由恨火日保家卫国。
    他想到这里，越觉得好笑，面对火日，脸上的笑容也就越甚：“也许比起饮茶，你更喜欢喝酒？”
    “你要跟我喝酒？”火日大感荒谬。
    “有何不可！”连堇的执拗劲又起了，扶着案几坐起身，直面火日，朝门外大声喊：“灵兰——”
    话音未落，门就被人推开，司寇灵兰叹息着看他：“什么事？”
    “我要跟她喝酒！”
    “喝酒？”还是跟火日喝酒？司寇灵兰一边叨念着“疯了疯了疯了……”一边又走出门去。
    “他看起来不想让你喝酒。你确定他不会搀水？”司寇灵兰不可思议的表情让火日失笑，大方扬唇，一时间屋中仿佛有怒而艳极的火中花朵绽开。
    连堇却在看别处，不甚在意地挑眉：“你我能坐在一起喝酒，他高兴还来不及。”说罢，他回过头来望向火日，却不知已错失世间最艳美的花朵：“我倒还想问你是否跟这位司寇家的大神医沾亲带故，否则他怎会这么热衷于撮合我二人。”
    撮合？火日被茶呛到，咳嗽了两声，看着眼前似熟还生的面孔，大笑着摇头。他们能坐着面对面喝茶也不过这一次罢了，何来其他。
    司寇灵兰一会就将酒送了过来，但两人喝得并不多，也许是对彼此有着无法消除的戒心，火日坐了一阵就告辞了。
    虽然只喝了三四杯，连堇仍感觉有些不适，反胃得厉害，却什么都呕不出来。
    司寇灵兰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命人准备了醒酒茶，逼着他喝下去，又端过一碗暖暖的参汤，安抚他的胃。
    连堇逼着自己把醒酒茶和参汤都喝下去，半晌不想动弹，许久才睁开眼望着闲散靠在太师椅上的司寇灵兰，虚弱地开口：“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与你家夫人似乎处得不错。”
    连堇皱眉，对他的答非所问有些不耐：“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司寇灵兰端着一杯茶换了个位置，坐到床沿：“秋王爷不在王府里。我顺便找人问了问，说是前天进宫，至今未归。”
    “皇帝老儿派人叫走的？”连堇迟疑地问，眼神闪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王府里的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连堇敛目思忖。砚裳的伤还未好，为掩人耳目，兄长也不该在这时候进宫才对。而且明日才是皇太后大寿，照理来说，要出事也该是明日出事……
    既然秋王府打探不到什么消息，那么……他回神盯着眼前散漫到近乎沧桑的少年郎中——这人虽然年纪尚轻，但医术高明，武功又不错，处事也算稳妥，常常让他忘了这个神医传人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
    “要我潜入皇宫免谈！”司寇灵兰被他盯得汗颜，赶在他开口前阐明立场。
    “既然你不愿意，”连堇闭目，“那就算了。”
    他这么干脆倒是让司寇灵兰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小心问：“那你作何打算？”
    连堇轻描淡写地应：“明日皇太后大寿，我可以进宫。”
    “算了，还是郎中我辛苦一趟……”连堇的身体司寇灵兰再清楚不过，虽然这段时间有他在身边调理，病势有所好转，但是要应付皇太后寿宴这种场合还是太勉强了。出口应下这门差事，司寇灵兰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遇到这人也是他的劫数……
    “这几日皇太后大寿，皇宫的守备比往常还要森严，你若是要去，我给你绘轴简图。”连堇起身。
    司寇灵兰看他脸上苍白的疲惫脸色，忙将他按回床上：“免了免了，郎中我自有办法进宫，不需要飞檐走壁冒多大风险。”
    连堇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转，依言躺回被窝：“也是，依司寇家的名望，想进个皇宫当是小事。”
    “秋将军所言极是，安心休息便是，睡醒时郎中就该带着消息回来了。”司寇灵兰随口应罢，在屋里又坐了一阵才起身离开。这件事他也需要多方安排，所谓“依司寇家的名望，想进个皇宫当是小事。”也是妄语，司寇家不过是小小商贾，皇宫是什么地方，岂是谁人想进就能进的。
    但他也不是没有办法。神医门世代行医，位居杏林巅峰，百年来自然不乏与皇室有所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