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霜寒》5.第四章 下马威

    九月初九，厉阳城内喜气洋洋，不只达官贵人们面露红光，城中来往匆忙的百姓脸上也带着喜气。
    芪兰国退兵固然可喜，程家三郎程严月前回朝复旨，城内已经喜庆过一阵。
    但今日乃是殷朝派去芪兰国迎亲的队伍回厉阳的日子，带回了芪兰国第一女将，与大将军秋连堇拜堂成亲。
    和亲意味着长久的和平，又将芪兰国能征善战的大将娶了回来，这如何不让人喜上眉梢。
    “来了来了！迎亲队伍回来了！”
    街上一阵慌乱，大家都退到一边，翘首以待，想知道那位能在芪兰国称得上第一女将的女子是何等的美貌才情。
    鼓乐响起，城门大开，几匹结实威武的战马昂首踱入。
    因为并非是皇家和亲，所以队伍并不长，迎亲的人也不是穿着代表皇室的黄衣，而只是一身喜庆的红色。
    装饰成红色的华丽马车边走着一个紫衣的少女，打扮穿着都与人不同，模样儿却出奇地漂亮，五官清晰，眼眸深邃，眉目间英气逼人。她隔着窗帘，低头跟车中的人说着什么。
    围观的人声声赞叹，丫头尚且如此，不知那主子又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这时，街道的另一头一人策马而来，在迎亲队前拉缰停马，高声道：“在下奉秋将军之命前来迎接火姑娘。”
    马车的帘子微微掀起，一个红衣的绝艳女子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站在车上，唇角一勾，就算是冷笑也美得惊心动魄：“秋将军？你家将军交代了什么？”
    “将军交代末将，见到姑娘必要问候一声是否安好，说对姑娘挂念得很。”
    火日一甩袖，一扬头：“烦劳将军挂心了，火日愧不敢当。”
    “将军在府中恭候多时，请随末将前往。”马上人微微欠身，回转马身，退入迎亲队伍，在前引路。
    火日哼了一声，返回马车里。
    这时围观之人才回过神来，恍然地发出一声叹息。芪兰国女将果然是美艳照人，作风强势，与殷朝那些柔弱女流不同。
    迎亲队伍沿街而行，一盏茶后便到秋将军府。将军府出奇地清冷，除了门口有两人静候，门上悬挂有两盏红灯笼，半点没有要办喜事的喜庆。
    车边的少女远远瞧见，忍不住低头耳语：“小姐，这秋连堇未免也欺人太甚……”
    车中一阵冷笑：“意料中事。你真以为这人是真心娶我？”
    “小姐，以你的能耐，何必要来受这种委屈？”
    “我倒要看看那秋连堇能奈我何！”
    车队停下，火日甩开来扶自己下马车的手，跳下车来，冷眼望着大门上方牌匾上“将军府”三字。
    “火姑娘，将军在大厅……”
    “啪”地一声巨响，火日一掌拍落门上牌匾，劈作两段。
    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她侧头问那带自己前来的男子：“我的房间在哪里？”
    “在……”那人口吃地指着后院，“在东厢……”
    火日挑眉自行往□□走去，随口道：“告诉你们将军，一个武功被废又无兵权的人不配住将军府！”
    “咳咳……”
    “咳……”
    “咳咳……”
    砚裳看看坐在棋盘对面不停咳嗽的连堇，再看看坐在一边紧皱眉头的连唯，张口刚要说什么，却被连堇突然抬起的冷厉眼神逼得吞了回去，只能叹气作罢。
    连堇不耐烦地敲着案几提醒：“该你下了！”
    砚裳拾起白子，想也不想随手放在一处：“真的不去接人吗？”
    “吃子。”连堇黑子一扣，不客气地将送到眼前的白子统统吃掉。
    “怎么说也是两国和亲……”
    连堇苍白的唇角微微勾起，冷笑一声：“皇子殿下，微臣体弱，病得快死了，实在无力去迎接那位芪兰国女将军，万望恕罪。”
    这话说得无礼之极，砚裳却只能苦笑两声。
    连唯皱眉上前一步，想训斥弟弟对待砚裳的这种态度，却听得门外一阵脚步，那位派去为迎亲队伍的男子快步走入，跪下行礼：“见过三皇子，王爷，将军。”
    连堇咳了两声，侧身靠在身后软塌上，挥手让他起来：“新娘已经入府了？”
    “是。”
    连堇的眼睛亮了亮，盯着他的脸，问：“人呢？”
    “已经往东厢去了。”
    “东厢？”连堇冷冷地瞪着他，“肖芩，你居然安排她跟我住在一起？”
    肖芩欠身道：“东厢有空闲的客房，何况火姑娘是将军未来的夫人，很快就会搬入东厢……”
    “搬出去！”
    “可是将军……”
    砚裳附和地摆摆手：“这人听不进你的话，你就先让火姑娘搬去西厢吧，等到了大婚之日再说。”
    肖芩只能点头称是。
    “那女人可有说些什么？”连堇端过案几上的茶，慢慢地喝，等着肖芩回话。
    “她说……”肖芩为难地停口，看看屋内其他二人，希望能帮他解围。火日说的那番话若是出口，他的小命估计也就不保了。
    连堇捏紧杯子，沉下脸来：“她说什么？”
    “我看……”
    连唯刚开口，连堇就截口：“闭嘴！”他凉凉地望着面前面无人色的属下，挑了挑眉：“我没指望这疯女人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你不用担心我会被气死。”
    “她说……她说一个武功被废又无兵权的人不配住将军府……”
    连唯跟砚裳都是心头一窒，齐齐转头担心地看着连堇骤变的脸色。
    连堇猛地坐起身，握杯的手微微发抖，脸色惨白，咬唇道：“你再说一遍！”
    见自家将军的神色，肖芩哪里还敢说话，单膝跪地，只低着头一句不敢开口。
    “我叫你再说一遍！”
    砚裳见他的身子都微微发起抖来，赶紧起身去扶，却被他蛮横地推开。
    “好……好好！一个武功被废又无兵权的人不配住将军府……真好……果然是芪兰国第一女将！说得好！”连堇大声笑起来，眸底却是全无笑意，起身一步步往门外走去。
    其他三人相望一眼，都跟了上去，怕他有什么闪失，却换来一个怒目瞪视：“你们跟来做什么？”
    砚裳忍无可忍地开口：“自然是担心你！你以为你现在还是武功高强以一敌百？别忘了对方可是芪兰国第一女将！你能对她怎样？”
    连堇扶住门框，俯身咳嗽。
    连唯上前扶他：“不如从长计议……”看到连堇掩口的指间留下殷红的液体，他的话骤然止住，转头喝道：“快去请大夫！”
    “不许去！”连堇立刻吼了一句。
    一开口，液体就涌得越多，顺着白皙的手臂往袖子里滑下。
    “你……”砚裳气绝地手指着他，却是说不出话来。这人究竟把那芪兰国女将军弄到家里来做什么？还没见到人就被她一句话气到吐血……
    “连堇！”
    连堇的眼色黯淡了些，摆摆手：“去请大夫吧。”这么软弱的样子，他也不想被那女人看到。
    微微吐了口气，砚裳扶住他另一边肩臂：“我扶你回房。”
    “让那女人先离开东厢再说！”
    砚裳无力地点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