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霜寒》3.第二章 三皇子砚裳

    骏马在街道上狂奔，随着马鞭的扬起，街道两边一片狼藉。
    茶楼上一个身影终于忍无可忍，从窗口翻身而下，只是青影一闪，便稳稳落在连堇身后，拉住他拉缰绳的手，强行把马停住：“秋连堇！你疯啦？”
    他情急之下没有控制力道，连堇手臂一阵抽痛，回头愤然道：“放手！”映入眼帘的是好友砚裳，他愣了愣，神色惨白地再次低喝：“放手！”
    砚裳眉头一拧，有些讶异地松手：“你在搞什么鬼？”
    “滚下去！”便是生平唯一的挚交，连堇也半点不留情面。
    连唯此时已经追了上来，怕砚裳放了他，远远喊道：“砚裳！帮我拦住他！”
    砚裳闻言皱眉，回头一字一句地道：“连堇，程严将军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们回你府上再从长计议，我不想伤你。”
    连堇玉牙一咬，唇上便是一排殷红的牙印，映着苍白的唇色分外纤弱：“你是看准了我现在武功尽失，不能把你怎样是不是？”
    “连堇！我是你的朋友，并不是你的敌人。”这人从芪兰国回来之后怎会成了这副德行？砚裳一半叹惋一半怜惜，只是直直望着他的眼睛，想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原本就是这副模样！不过是你眼拙看错了我罢了。”连堇高傲地抬头。
    连唯下马来拉他，却被他甩手让过。
    连堇肩一动，砚裳眼尖地看到他背后的白衣已经染红了一片，制住他的手怒目：“伤口裂开，你莫非不痛？”
    连堇又是反射似的甩手，一甩之下没有甩脱，扭到了手腕，他脸色一青，咬牙不再乱动。
    “你究竟想怎样？”砚裳很没耐性地皱眉。“派程严将军出战芪兰国的圣旨已经送去殷律边境，覆水难收。莫非你要进宫面圣？若是面圣有用，连唯又岂会碰了这么多次壁？”就算秋家有着世袭王位，家族早已没落，在朝堂上并无地位，现在连堇军权被夺，皇上又岂会理会秋家一句话。
    “我要去面圣。”连堇清隽的脸上是冷漠而坚韧的神情，眼中莫明闪烁着一种光芒。若这是天命，他便不信天命！
    砚裳看到他眼中的神采，一愣。
    连唯看到周围的人越围越多，皱眉：“先回将军府再说。”
    连堇刚要开口，就被砚裳连点几穴。虽然连堇已经没有了武功，砚裳还对他以前的武功心有余悸，小心为上。
    两匹马调转马头，又往将军府踱去。
    待得三人入了府，又有几个下人出来，开始赔偿那些打翻的摊子，收拾残局。
    连堇伤后体质太差，砚裳也不敢困他太久，一入连堇房间就解了他的穴道。
    但连堇心头积郁难消，经脉一畅通，仍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带着暗黑色的淤血落在白色的被褥上，触目惊心。
    连唯心里一紧便要出去唤大夫，连堇喊住他：“不用找大夫！”
    他用衣袖擦去唇角的血污，靠到靠枕上微带疲倦地道：“只是淤血而已，吐出来就没事了。”
    砚裳搭上他的脉，点头：“的确如此。”
    连唯这才松了口气，在床边坐下，低眉望着连堇的脸色。
    接触到他的目光，连堇把头一扭，转身背对着他们。
    “不行，还是找大夫来看看。你刚才扯到伤口了吧？”连唯看到他身后露出的殷红，皱眉。
    “不用！”连堇头也不回。
    “由着他吧！现在找大夫进来，他不肯看也是多生事端。”砚裳算是见识到他的倔脾气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盯着连唯：“你不会一直呆在这里没回王府吧？”这府中下人虽然唤连唯作大少爷，但连唯之前并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世袭的王府，府中事情也很多。
    连唯扬眉，默认。
    知道他担心连堇，砚裳整了整袖口的褶皱，淡淡地道：“你回府中一趟，我在这里看着他。”
    连唯犹豫了一下，依言出去。
    看他离开，砚裳更坐近了些，靠在床柱上。“连堇？我明白你的心情。”
    低低的哼声从床里传来，带着明显的不屑。
    “你很失常。”砚裳叹气。他记得当初这男子一袭白衣，洒脱得不带风尘，便是犀利自负，笑起来也朗如晴空，连着眼睛都会发光的。“我真的明白你的感觉，也尊重你的骄傲，可是你现在的表现跟乱发脾气的小孩有什么差别？”
    连堇骤然坐起来怒视着他，因为扯动伤口而皱紧了眉，却是一声不吭。
    “怎样？生气了？你想就这样下去？继续依偎着连唯的肩膀，占用着他的时间，撒娇？”
    “赵砚裳！”连堇气得唇色发青。
    砚裳淡淡地看他一眼又把视线懒懒地转向房梁，一点也不为所动，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道：“你要报复是不是？我帮你。”
    听到他的话，连堇反而迟疑了：“你要帮我？”
    “你认为以程严的能力，会不会输给火日？”砚裳口吻中带着一丝冰冷。
    连堇的手心捏紧，手指上的伤口又裂开，渗出血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痛苦，压抑住全身的怒火不爆发出来。他转头，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不会。”
    “芪兰国向我朝求和是迟早的事情。我若是怂恿父皇在和约上加一条应该不是难事吧？”砚裳又问。
    “火日？”连堇唤出这名字，却不是恨意，只觉浑身冰冷，说不出战栗。这个……夺走他全部骄傲的女子啊……
    “为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连堇眼微微眯起，冷笑：“我要皇上把火日嫁到将军府和亲。我不会让她死得这么容易的！”
    砚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摇头蹙眉：“我不赞同你以这种方式来报复。”
    “你说过要帮我的！”连堇盯着他堵他的口。
    “士可杀不可辱……”
    连堇截了他的口：“你的意思是嫁给我是如此难以忍受的事吗？你认为我会怎么对她？废了她的武功？鞭打？吊在马后拖着跑？或者是毁了她全部的骄傲？这都不够！我要加倍奉还！“
    砚裳知道这都是他所受到的对待，心里也是一凛，抓住他的手，握紧。
    连堇一愣，看到他担忧的神情，扯出这些时日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我活着回来了。”
    “连堇……”砚裳没来由地觉得酸涩，“你会后悔的。”
    连堇好一会儿才强硬地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