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歌》6.6

    广告拍摄开始。
    摄影师果然是阅女无数人，刚才被她矜贵气质所震惊的片刻拘谨早已烟消云散。现在却换了个人似的，不停地开着玩笑，要求她摆出各种pose,挥洒自如。
    而她……
    没有丝毫骄纵，淡然自若……
    咔嚓——
    照相机和摄影机同时启动，闪光灯耀满了整个大厅。导演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果然不是摆设。天生丽质啊！就是为艺术而生的人！大方而不造作，唯美却不骄纵，又有谁能胜过她呢？可惜……就是太淡定了！缺少点妩媚！”
    摄影师停下动作，也不顾她在场，嗤笑着说：“头，动心了不是？不过这女孩真有韵味，东方美女的婉约和神秘都在她身上表现到了淋漓尽致！正好这款金石叫‘神秘东方’，姜老板眼光就是独到，看人一个准！”
    安导演给他搞得哭笑不得，看看垂下眼帘略显羞涩的她，不禁说：“老姜这家伙，把这么好的模特藏着，到现在才拿出来。真够小气的！不行，完了得教训他一顿。我要借这女孩子一段时间！”
    ……
    拍摄过程极为顺利，安导演坐在那里，闲情自若，听着摄影师对她调侃，偶尔也向她询问什么。
    我重新审视她，果然是有所不同——
    高挑的身材可能比我低一些，大概又七二左右，黑珍珠般光泽的长发散在肩上，在灯光照耀下，更显乌亮。柔美的颈部线条划过耳际时骤然变得矜贵，勾勒出她秀美的脸形，五官淡雅精致。在她身上淡淡散发着东方美女独有的婉约气质，特别是那双眼睛，淡然地似是空寂。中性的肤色并不显白皙。颈上那款“神秘东方”链坠，果真贵气十足，手工精巧，创意更是绝伦。
    “这才是贵族，只要她唇角在僵硬一些，说话的时候扬起下巴，还有不要脸红，再高傲一点，这样就是了。可是……”浩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唤起我的共鸣。
    拍摄很快结束，极为顺利。安导演和摄影师都围在她身边，交递名片。隐约传来导演对她的称赞，溢美之词毫无吝惜。
    “她不算美女，哎！”浩盯着一身华美丝质白裙的女孩，突兀地说，“已经摆脱了美女的界限，‘美女’不再适合形容，用‘旖旎’怎样？嗯，如果她没有做过整形手术，用这个词就较为贴切了。导演说得没错，她谁也不像，就是她！”
    我心中同意，女孩还上着浓妆，可是看得出她并不娇艳，裸背长裙穿在她的身上竟毫无诱惑之态，浩的形容不为过。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浩叹了口气，说：“这个广告能否通过头的审批还不好说，弄不好就被毙了！”
    “……”
    浩看到疑惑的我，面有得色。故作解释：“你这都不明白？如果这个广告让小月那样的女孩子拍还不错，因为本身可以衬托‘神秘东方’的华贵，这也是目的。她呢？是否把珠宝的光辉都盖过了？不好说啊！一休，这是一忌。这是广告，模特是为物品而生的，”浩顿了顿，“其实，她更适合拍电影，或是化妆品广告。广告商可以说她是用了化妆品才这样美丽……”
    “说的有道理！不过，你刚才也说了，她不只是美，还有灵洞。‘神秘东方’是人工美至，而她是自然美至，相得益彰岂不是更好？”我努力为女孩辩驳。
    “一休，‘神秘东方’的顾客群针对的都是有钱人，贵妇的心理是什么样子？以你的心理探察还不明白？但愿那些女人不会嫉妒才好。哎，和美女在一块的时间过得就是快！都六点了，走吧！”浩叫我走，自己却又突然停下，脸上又出现了那令我心悸的莫名的笑，他挑挑眉梢，说：“一休……我帮你介绍一下那个美女怎样？你不想知道她的名字？”
    “少来了！别多事了，我可没你的明星脸。再说也没有必要！倒是你，今天一反常态，怎么没围上去纠缠人家？”
    “切！我说过了要追求雪儿了，我从来没习惯在一个目标未果前换另一个，嘿嘿，”浩尴尬一笑，“其实，我看到她也紧张，来到公司这么久，我有几次和她擦身而过的机会，可是……哎，开不了口！更重要的是老板对她有意思，你叫我自找没趣吗？否则，我肯定会试一试的，哎，一休，如果能和她在一起，那绝对是世上最美丽的平凡！”
    听到浩这么说，我有点难以置信，虽然学校里有些女孩子也和有钱人交往，可是毕竟看上的是钱和舒适无忧的生活，而她？
    “你别乱讲了，你老板和她差那么多，怎么可能？再说……”我再次为女孩辩驳。
    “哎呀，一休，说你这方面迟钝，你还真傻的可以！干这行的哪个不是察言观色的高手，还有刚才工作人员不是也提到了么，老板给这个女孩买了一幢别墅，偶尔还会去那里过夜的！你……一休，天啊！你不会对她动心了吧！那不现实……”
    “去死！别乱说！”
    不知何故，心里忽然很不舒服，有种屈辱的挫败感。她仿佛上苍对世间的馈赠，俯视着芸芸众生，人们都可以仰望她，但谁都不应该拥有她，她应该是世人的！可是，命运却把她无情地交给一个满身骄奢淫逸的庸俗之辈，是最大的悲哀吧！
    悲哀？我心中苦笑。一休，你在干嘛？你在污蔑别人的同时，难道自己不是有所觊觎？你又有什么资格指摘别人？她也许只是一般的女子，也贪恋舒适优雅的生活。希冀华贵浪漫的享受。你以为自己是谁？天使？守候在圣女身边？你凭什么？
    我默默反省出释然。
    这或许就是我最大的优点，悟透了尘世的世尘……
    我和浩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正要离开，忽然有人轻拍了我的肩，转身的瞬间，心脏再次激跳。那震耳发聩的声音让我担心会被周围所有的人听到。我屏住紊乱的呼吸，静待下一刻的发生。
    还是浩经验老道，看到我的窘态，他忙为我解围：“纪小姐，有事吗？”
    我听得出浩声音里的颤动，那是紧张。因为面前的女孩正是仍在心头萦绕的美女，一袭华服的她竟如此真切地与我接触，肩头仍残留着淡淡的香气。
    可是……
    她为何比我们更加紧张？眼神中的惊异尚未转化为黯然，就匆忙低下了头。剩余的只是晶莹的泪光闪动……
    一切都没有逃过我的眼睛。老师多年前为我开启的定心，竟如此深刻，即便是在最慌乱的时候，也能留意到她些微的变化，这就是经历吧！老师要我寻找的应该就是这个！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女孩欲言又止。
    我心中一片清明，感觉到她的迷茫。没错，是迷茫。什么事情能使她如此黯伤？我强压下心中好奇。毕竟我只是一休。
    她浅浅一笑，淡然自若，与刚才的失落渐行渐远，礼貌地向浩点了一下头，又抱歉地望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哎，直觉告诉我刚才错过了最好的机会，她最脆弱的一刻，任何细微的依赖感都可能令她动摇，而机会一闪而逝。世事往往就是这样，错过了便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