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没有下辈子了》43.第 43 章

    带着元娘与周老先生，叶世臻的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原本预定两天的路程被生生拖到了十天，进入京都的时候，就算根本不知道什么消息的周老先生也能看出京都的风雨欲来了。
    从马车内探出头仰头看着天空，还带着凉意的风吹动周老先生的头发，已经完全变白的胡须随风摆动，有些凄凉。
    “啧，这京都……”他缩了回来，摆了摆手：“走吧。这城门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马车向前，叶世臻与路过城门的秦将军视线交错，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手心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却在下一刻就松一口气，面带微笑地对马车里的人说：“老师，元娘，我先送你们回去。”
    周老先生在京都居然也有自己的居所，虽然早早地遣人送信过来，守门的人见到周老先生的时候已经惊讶万分。
    周老先生被人扶着小心地进了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忽然回头，对元娘说：“你这丫头……有时候也别太聪明了。”
    元娘不去想老先生到底有什么深意，只是恭敬点头应是。
    一路无话，一直到到回到杨家，叶世臻才轻轻地叹一口气：“元娘，你……”
    “算了，你注意些就好。”
    他伸手摸摸元娘的脸颊，转身走开。
    元娘目送他的背影，露出微微的笑意。
    杨老爷与杨则对她的到来都十分惊讶，并急着要送她离开，却被元娘一句话大笑了注意：“爹真的觉得，这个时候送我回去，路上会安全吗？”
    杨老爷瞪圆了眼睛，手指微微地颤抖：“元娘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呢？”元娘含笑：“大概知道一些吧。”伸出手指竖在唇前，元娘露出笑容：“不过，就不说了。”
    杨则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沉默。
    但当杨老爷开口，依旧坚持要送走元娘的时候，他开口了：“爹。”
    “既然元娘这么做了，总有她的道理。”他垂着头说，“况且，元娘比我强。”
    “也许元娘留在这里，能帮上更多。”
    儿子这样说，杨老爷颓然叹气：“元娘毕竟是女孩子。”
    “女孩子又怎么样？”杨则大声地说：“就连朝廷都有女官，为什么不能元娘就只能接受爹的安排回杨城？她现在都已经到了京城了，爹你再把她送回去，只是让元娘不高兴。”
    他哀求地看着杨老爷：“爹，你总要承认，我真的比不上元娘。”
    元娘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让杨则这样颓丧，她抬手，看到杨老爷迟疑的表情。
    “爹，”她叫一声，“我不会回去的。”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来的。因为，根本就不是你们将我们藏起来就能解决的问题。就算在杨城，也并没有太过安全。”
    一句话仿佛彻底让杨老爷认命，他摆了摆手，疲惫道；“既然你这么决定了，那么你就留下来吧。”
    “只是我不会允许你做什么的，”他说：“我和你大哥在这里，就是为了让能让你娘带着你和小三在家中平静地过日子。我可以让你知道这些，但是，我不会给你机会跳进来。”
    元娘看杨则，后者一言不发，却对她眨眨眼。她微微一笑，对杨老爷说：“我不会的。”
    “我的方式，和爹你的方式，根本就不一样。”
    她给明霞和栖霞送了帖子，说是给两人带了从杨城带过来的桃花酒。
    “虽然不是我酿的，也是上好的。”
    明霞笑眯眯地接了酒坛子，让人放到酒窖里面去：“你这口气，好似你酿造的才是最好的一样。”
    “若是我自己喝，可不是就是最好的。毕竟最合我的口味。”
    栖霞也很高兴，拉着元娘喜滋滋地说话。
    “最近实在是有些无聊，不知道朝堂上的大家都在争论些什么。闹得父王也不怎么肯让我出门。”她亲热地挽住元娘的手，“还好元娘你来看我。要不然我的日子也太无聊了。”
    “成天对着明霞那张脸，我大概是要疯了。”
    明霞在一旁冷笑：“我成日对着你才是要疯了。”
    她的视线飘过元娘，叹一口气。
    算了算了，就算这杨家的女儿别有用心又如何，至少能管住栖霞就是好的。这些时候栖霞都么怎么出去惹人厌了，就从这一点来说，杨元娘这个朋友，就值得栖霞交往一二。
    她留了元娘在府上用饭：“听说你家现在只有你父亲和你大哥在？只怕厨房也是敷衍，不如就留在这里用饭之后再回去。”
    元娘自然是没有什么不答应的，但也替自家厨子分辨了两句：“厨房还是很尽心的。”
    明霞只是笑，栖霞却横她一眼：“不就是找个理由么，你还这么一本正经地分辨，这样我就不高兴了啊。”
    一边这样说着，栖霞一边派人去厨房说要加两个菜，回来的小丫鬟却有些无措：“郡主，厨房说今天有贵客，只怕要迟一些了。”
    “贵客？”明霞也提起了兴趣：“好像不曾听说今天有谁要过来。”
    小丫鬟只能诺诺却说不出一个字，拉住了正要生气的栖霞，明霞转而对元娘笑：“既然如此，那就要让元娘多陪我们一些时候了。”
    栖霞还在不高兴地咕哝，明霞已经亲热地坐到元娘身旁：“元娘和杨家本是同宗同族？”
    她说一个名字，元娘点头：“那位是老祖宗。”
    “只是我父亲是庶子，杨家的规矩，庶子成年出门之后，就不算杨家子了。”元娘解释了一下，对明霞说：“所以就算……杨老大人去了，也只能做为远亲上门祭拜。”
    “原来如此，”明霞恍然：“杨家的规矩真是有意思。”
    她说起杨家的事：“杨家这些时候在闹分家，听说前面两位和如今的老五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在分家的时候很是闹了些笑话。”
    虽然是郡主，这些八卦明霞也很有兴趣，说给元娘听得时候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那杨家的女儿，叫什么来着，杨淳莹，听说这些时候很是闹了些笑话。”
    “不知道看中了哪家的儿郎，却又藏得不够隐密，如今被人发现了。”
    “你看，本朝虽然对女儿家颇为宽容，可这种事，依旧是个笑话。”明霞凝视元娘：“这世道，对女儿家还是太苛刻了些。元娘你说是不是？”
    被明霞说到的杨淳莹这些时候正陷入一片混乱当中。
    她有了一见钟情的对象，可惜对方似乎并不中意她，远远地疏离。甚至对自己碰上的真心也避之不及。
    他十分礼貌地拒绝自己，说起自己将来会与门当户对的女孩儿结亲，不敢与她这样的人有所往来。
    杨淳莹自认在京中也是高门贵女。可是啊，对方说出来的是被自己更高一层的存在。
    她第一次意识到门当户对这几个字的压力。
    因为事情并未能如愿，她的失态甚至将自己的心思暴露在那些所谓的碰哟面前。就是因为她们，以至于让自己成为了笑柄。
    穿过长长的走道，进门之后就看见母亲严厉的眼神。
    “莹莹，你是我最中意的女儿，可是你让我很失望。”
    杨淳莹低头不语，听到母亲说：“你的举动让杨家蒙羞。但这不重要，杨家的名声本也不靠女儿家来维护，你最重要的，是让你自己的处境变得堪忧。”
    杨淳莹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她明白的。她怎么不明白，越是高门贵女，无形中所受到的束缚就更多，越发不能如同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儿一样放肆。
    所以就算本朝开放女官科考这么多年，真正出身高门的女官也寥寥无几。仅有的几人，也都是与家中几乎闹到不相往来的程度。
    “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虽说本朝女子出嫁的年纪有所变化，可如今你也正在孝期，等出了孝期在去说亲，你就没有挑挑选选时间了。”
    “所以，莹莹，你想怎么办？”
    杨淳莹仰头去看自己的母亲，她脸上是有关切的，可那份关切那么浮于表面，内心深处也许还埋怨着自己带来的麻烦。
    是啊，孝期，却去追求男人……
    杨淳莹狠狠地咬了咬唇：“我会找到办法的。”
    她冷淡地说：“我不会让自己落到老大难嫁的地步，让人笑话杨家的。”
    母亲的手落在她头上，却并不能带给她温暖：“你好自为之。”
    陪着栖霞与明霞用过午饭，又略坐了一阵，元娘就起身告辞。
    明霞送她出门，路上与她说：“你喜欢杨淳莹吗？”
    不等元娘回答，她就自己说：“我觉得不喜欢。”
    元娘不明白她这样问的意思，只能装出一副迷糊的模样，明霞就笑：“元娘这副模样，真可爱。”
    “明霞在说谁可爱？”一个声音在一旁问。
    元娘早已知道那边有人，却不料对方在这个时候出声，转过了脸去，却已经看到对方缓步过来的身影。
    “……表哥。”明霞游移了片刻，没有叫出他的名字，只是盈盈下拜。
    元娘却已经猜出对方是谁，一片茫然地跟着下拜。
    这是……太子。
    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