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没有下辈子了》25.第 25 章

    新年大宴的日子在初五。迎财神的日子用来举办宴会，也不知道当年的举办者是不是意识到了这个宴会对公主们的意义。
    元娘带了阿纯去，桂枝为此还难过了一会儿，偏偏桂花却毫无感觉，见桂枝难过还疑惑问怎么了。
    桂枝不答，她就呵呵地笑：“因为小姐没带你去？可你也比不过阿纯呀。”被桂枝瞪了一眼，她方才消停了。过了一会，悄悄地从厨房取了点心过来给桂枝赔罪。
    丫鬟们之间的官司元娘无从得知，她一路坐在马车里出了城，没多久就感觉到速度慢了下来。
    路上满满的都是去参加聚会的贵女们，此时个个都安静地坐着没有一个人出头。
    虽说速度慢，但总算是在午前到了。报上名就有旁边等着的丫鬟站起来，说栖霞郡主已经在等着了。
    宴会在一个园子里举行。
    园子有着本地少见的小桥流水的景致，假山与回廊营造出一步一景的景致，但再往前，也有大片的花木，在依旧寒冷的时候盛放。
    走了好一阵，前面就热闹了起来。
    一间小小的临水小楼上，栖霞正陪着人说话，听得下人回报说元娘来了，连忙起身告辞。
    她欢快地迎出来，见到元娘就眼前一亮，啧啧感叹：“元娘你今天可真漂亮。”她上下打量着元娘，眼中流露出惊艳的深色。
    其实元娘今天的打扮并不出奇，比起贵女们争奇斗艳的装扮，她甚至显得十分朴素，只有一条裙子略微显露出她还是用心装扮了的，上面的蝴蝶活灵活现似乎就要飞出来了。
    但她身姿好，仪态好，站在那里就十分赏心悦目，回过头来微微一笑的时候，头上的蝴蝶发钗颤巍巍好似马上就要飞起来，生动活泼让笑容似乎都更娇艳了。
    栖霞从上到下将元娘细细看一遍，过来拉元娘的手：“你今天这身红衣裳真喜庆，这边上一圈毛绒绒看着暖融融的却不衬得人老了十岁，你是怎么想到的，我明儿也要这样去做一身。”
    她一边说着，一遍亲热地拉着元娘往楼上走。
    “快些过来，”她说，“姑奶奶等着你呢。”
    元娘跟着她迈步上前，进门就感受到了与众不同的气氛。
    从她进入小楼的那一刻开始，就有藏在暗处的视线如影随形，一旁侍立的使女们无声无息，一切都透露着这里很重要的气息。
    楼上有隐约的笑声传来，有小女孩撒娇般的笑声，也有少女爽利的大笑。
    站在楼梯口的人替两人打开了遮住视线的帘子，暖风夹杂清甜的香味涌出来。
    栖霞也变得小心谨慎，一进门就行礼：“见过姑奶奶。”
    元娘也跟着下拜，视线中只有一双双精致的鞋子。
    主位上的那双鞋子颜色沉郁，面上却一点儿灰都没有，宝石亮闪闪。
    屋内安静下来，元娘能感受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带着好奇的，也有丝毫不在意的。
    片刻之后，一个年老的声音说：“起来吧。”
    屋内才重新有了声音。
    “你就是杨家的女孩？”刚才那个声音说：“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元娘是熟悉这种规矩的，被贵人们做出要求的女孩儿通常要保持一个谦恭的姿态，既让贵人们能顺畅地看到自己的脸，又不能直视贵人们。
    可是啊……
    这辈子的她，还没来得及学这种规矩。
    于是，她大大方方地抬起了头，直面主座上的人，不仅让对方看到自己，自己也好奇地打量那位。
    那是一个年岁很大的妇人。
    良好而优渥的生活让她的身体状况看上去还不错，但眼角的皱纹依旧出卖她的情况。
    她的穿着打扮并没有如同普通的年老妇人一样尽显老气，颜色依旧艳丽，花白的头发上少少的几件首饰无一不是精品。
    这一切都构成了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将旁边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们都比下去。
    可这一切都比不上她周身的气势更吸引人。
    那是一种所有尽在掌握的自信与常年高居人上的傲气，这种高高在上的气质并不让人讨厌，因为只要对上她的那双眼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感觉就油然而生。
    此时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元娘，那双眼睛略有几分放肆地在元娘身上扫过，最后轻轻一笑：“站近些，让我仔细看看。”
    旁边坐着的贵女中，有人惊讶地叫出声：“姑奶奶？”
    “这孩子啊……”老妇人笑了笑：“我看着面善。”
    元娘已经走过去，任由对方打量自己。她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座位上坐着的三位女孩，不出意外，应当是当今陛下尚未成年的三位公主，最小的一位看上去与元娘差不多大小，正好奇地打量着元娘身上的衣饰。
    年岁大的那位已经十七八岁，在普通人家已经是要出嫁的年纪了。可她至今还在参加新年大宴，显见得之前并未找到合适的代理人——或者说，与原本的代理人分道扬镳，如今不得不在这种时候试图重新找一个。
    栖霞的身份在这其中当真是无足轻重了。
    所以此时的她也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只有主座上的老妇人让元娘走近些的时候，惊讶地抬起了头。
    似乎是过了很久，又似乎并没有多久，元娘听到老妇人的轻笑：“是个好孩子。”
    一句赞赏的话语让栖霞脸上似乎也有了荣光，唇角不由得轻轻地勾了起来。
    旋即，她居然听到老妇人问起元娘平日里在家做些什么，内心的惊讶已经完全止不住了。
    难道，元娘就这么招姑奶奶喜欢？
    元娘被问了一会儿，老妇人就松开了手，抬抬手，身后就有一个看上去三十多的妇人站了出来，笑微微地叫：“殿下。”
    “我记得，我有一套红宝石的首饰？”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老妇人抬眼，视线落在元娘身上：“给她吧。”
    一片惊讶之声，旁边有人叫出声来：“姑奶奶，您也太喜欢这位小姐了。”
    出乎元娘的意料，这样一个问题居然得到了回答。
    老妇人笑了笑，眼神似乎透过元娘在看什么：“我说过了，这孩子我看着面善。”
    一时间，几位公主的视线都落在了元娘身上，灼灼地似乎想要看个清楚，她到底哪里讨了姑奶奶喜欢。
    就连栖霞也忍不住生出一点儿嫉妒，看着元娘的时候有些眼热。
    说完这些话，老妇人似乎就已经累了，挥了挥手，自有下人们将几位公主们请出去。
    元娘随着公主们告辞出门，下楼之后依旧觉得仿佛是在做梦。
    但片刻之后，就有一位妇人笑微微地跟了过来：“见过杨小姐，奴婢是殿下身边伺候的，殿下吩咐奴婢跟着杨小姐。”
    栖霞不无妒忌地说：“这位是姑奶奶身边的魏女官，姑奶奶让她跟着你，这个宴会上，绝对没人敢对你说什么。”
    几位公主也笑：“哎呀，这么得姑奶奶看重，真好奇是怎么投了姑奶奶的眼缘。怎么看，也和我们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没什么奇特之处。”
    几位公主恰到好处的插科打诨显然很好地缓和了气氛，就连栖霞也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公主们就如同云霞远去，留下栖霞和元娘。
    等到人都走了，栖霞才对元娘说：“想必你也知道，刚才你见的姑奶奶是谁。”
    自然是知道的。
    本朝唯一一位大长公主，当年一起开国的存在。
    “姑奶奶这几年都不怎么出来了，为了见你还特意出来一趟。”栖霞说：“想想我都觉得嫉妒了。”
    魏女官轻笑：“若不是郡主说起，殿下也不会起了兴致要来看杨小姐。郡主若是要嫉妒，岂不是要先嫉妒自己说动了殿下？”
    栖霞不好意思地哼一声，拉着元娘往前面去了。
    “宴会也快开始了，我们快过去吧。”
    魏女官含笑跟在了后面，好奇的视线偶尔落在元娘身上。
    这样一个少女，有什么让殿下格外另眼相看的地方？
    正如栖霞所说，宴会已经快要开始了。
    两人到了之后没多久，三位公主就袅袅婷婷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最年长的公主含笑说了几句话，祝愿大家在这里玩得愉快，就退了下去。
    几个台子上就各自有人上前，按照往年的惯例开始了各种活动。
    栖霞自然没有去与其他的那些贵女们凑热闹。
    她带着元娘去了自己熟悉的几位郡主身边，随意地将元娘介绍给了她们。听到元娘被大长公主所赏识，不少人都投来惊愕的目光。
    当下就有人问起元娘的家世，得知元娘只是普通的商户女出身时，不少人瞬间就失去了兴致。
    自然也有毫不在意元娘出身的，其中一位明霞郡主从开始到后来一直都维持着同样的态度，最开始的时候并不太热情，最后的时候也并不太冷淡。
    与元娘交谈的次数不多，不刻意也并不故意冷淡。
    这样的态度无疑让元娘觉得十分舒服，与她说话的时候也多了一点认真。
    栖霞并不是一个能坐得住的人，不一会儿就起身问元娘要不要去凑凑热闹。元娘虽然无意，但也并不怎么愿意在这里看人眼色。
    起身的时候，明霞郡主也一同站了起来，跟着两人一起出了门。
    栖霞显然有些惊讶，但忍住了。一直到离开那些郡主们远了，她才问：“你不是一贯看不上我？怎么今儿还跟着我出来了？”
    明霞尚未回答，元娘就听得有人轻轻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三人的视线瞬间就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