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没有下辈子了》9.第 9 章

    叶世臻毫无疑问是认识来人的，从他皱着眉上前制止就能看出一二：“琪表妹，你实在是……”
    元娘的视线含笑移到叶世臻身上，心中却想着面前这位上辈子闻名京城内外的贺琪琪。
    嗯，是个漂亮的美人儿，就是性格……
    略有些张扬了。
    她的无视让贺琪琪十分愤怒，小心看一眼叶世臻，气势顿时就更足了一些，不屑地说：“表哥，为何要与这种不知道分寸的人一同出入，平白没了你的名声。”
    叶世臻的脸似乎有点黑，元娘一笑，站到他前面去。
    “元……兄？”
    旁边正要上前的伙计心道，明明是个女扮男装的，怎么就叫起袁兄了？有钱人的爱好，真是搞不懂。
    因为这一下，她就未曾来得及上前，看着元娘开了口：“大概看过，我心中已经有成算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再聊？”
    叶世臻听得分明，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他本就觉得自己尴尬，闻言立刻说好，倒是将旁边贺琪琪忽略掉了。
    元娘也不与贺琪琪说话，似笑非笑看贺琪琪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桂枝跟在身后，落入贺琪琪眼中，总算脑袋还没有完全罢工，没有贸然上前。盯着元娘的背影看了几眼，她忽而醒悟。
    对方是女扮男装。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看向元娘的视线就不仅带上了挑剔，更带上了敌意。
    以贺琪琪的眼光来看，作为女人的元娘太过纤瘦，全身上下更看不到一点柔和，就连那张脸……也委实不像个女人。
    紧紧地皱着眉，贺琪琪想，难道表哥就喜欢这样的女人？
    一定不是的。她肯定地对自己说，一定是有什么理由，表哥一定是不得不陪着那个女人的。
    虽然在她心中，她更加不愿意称呼那个人是女人。
    当然，更重要的事情是……表哥根本就在城里，却说自己不在，是不是为了躲着自己？
    又或者，躲着自己的那两个姐妹？
    身后贺琪琪的纠结叶世臻完全不知道，出来那个充满绮丽香气的铺子他就松了一口气。
    如释重负的表情如此明显，让元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你不喜欢那里。”
    “也不是……能陪着元娘一起去也是高兴的。只是……”叶世臻依旧从容，只是眉头轻皱，略带一点为难：“脂粉气太过浓厚，陪着元娘去也就罢了，时间长了，也是受不住的。况且，琪表妹还在那里。”
    深吸一口气，他下定决心般地说：“元娘，关于琪表妹，以后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相信。”
    元娘十分诧异：“怎么说？”
    “贺家一直有亲上加亲的想法，几个表妹都是时时往家中来。母亲的几个姐妹也有同样的想法。家中的环境实在是……只是大哥是长子，亲事是父亲亲自做主定下的，轮不到外人插手；二哥是庶出子，几个表妹对二哥颇有些言辞；后面小五还小，倒也还能清净一些时日。”
    “我明白了。”元娘轻笑，算是知道叶世臻在担心什么了。想必那贺家为了能让自家女儿嫁入叶家，暗地里也是做了不少手脚的。
    只是看叶世臻这副模样，俨然也不是那种肯被贺家摆弄的。
    这般想着，心中又转到上辈子，难怪太后的娘家一直安安分分，还以为是好的，却不料原来其中有这么多官司。
    出神之际，就听叶世臻问：“元娘对那个铺子可有什么想法了？”
    “倒也算不上什么想法，只是想着，做生意，货源一直是捏在旁人手里，似乎也不太好。”她仿佛是在想什么别的事，说得有几分漫不经心：“你说，我去找父亲要个庄子，专门种花如何？”
    叶世臻万万没想到元娘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就愣住了。
    “怎么了？”
    “只是……没想到。”叶世臻心念一转，脸上又露出笑容来：“元娘想做，我自然是支持的。”
    随后就被元娘似笑非笑看了一眼。
    元娘倒是忘了，此时她正做男子打扮，这一笑倒是没有往日里的妩媚，倒是显得邪气横生。叶世臻又愣了一下，才笑道：“元娘这般打扮，与平日真是大为不同。”
    桂枝在旁边心道，我也觉得大为不同。
    两人一路说着话，那边贺琪琪心事重重回了叶家，想着之前碰到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又想着表哥看向那个女人的样子，一颗心只觉得仿佛被浸在冰水中，冷冰冰的。
    她是明白的。
    表哥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自家的所有人。
    她也知道家里说着什么日后叶家总会与自家结亲的事不过是自家的痴心妄想。姨妈是祖父前面的夫人留下来的孩子，当年在家的时候，祖母对她就不好，父亲和叔叔等人与姨妈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今肯让自己等人在这里居住，就已经是面子上的情分了，又怎么会……
    可是家里想不通，而自己也想着万一呢……
    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万一。
    她绞着帕子，心情格外复杂，一忽儿想着自己也该认清现实，一忽儿又想着，若是争取一下，说不定也还有机会。
    正胡思乱想之际，门外喧哗传来，一同过来的妹妹进来了。
    贺琪琪的妹妹叫做贺琬琬，比贺琪琪颜色还要号上几分，加上嘴甜人勤快，在叶夫人面前倒是更受欢迎。
    当然，所谓的受欢迎，也就那么一点点而已。
    至少贺琪琪心中是明白的，叶夫人不管是看着自己还是看着贺琬琬，看上去都不过是小猫小狗那样，喜欢了，就逗一逗，不喜欢了，远远地不让近身就是了。
    贺琬琬一进门就看见贺琪琪坐在那里不知道想着什么，手中的帕子都快揉成梅干菜。她不由笑道：“怎么了我的好姐姐，出门一趟就变成了这副模样，看起来还以为你碰到什么事了呢。”
    贺琪琪瞪她一眼，叹道：“你以为就没遇到事？”
    “哦？”贺琬琬顿时兴致大起，连忙坐到贺琪琪身边去，笑道：“姐姐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说来让我开心开心呗。”
    “只怕我说了，你就开心不起来了。”贺琪琪忍着闷气，冷声说：“我今儿在外面碰到三表哥了。”
    “三表哥啊……”贺琬琬不在意地说：“他不喜欢我们两个，看着我们过来了，出去也是正常。”
    “可他身边还跟着个女人！”心烦意乱地将帕子丢到一边，贺琪琪说着，偷偷打量一眼贺琬琬的表情，只看后者眼睛一眯，她心中就冷笑一声。
    只是旋即，贺琬琬就笑了起来：“姐姐，虽说这几天在姨妈家里住着，我看你也是见天的往外跑，只怕是有些事你还不知道。”
    贺琬琬眯着眼，摇头晃脑地说：“三表哥定亲了呀。”
    定亲了呀……
    轻飘飘的几个字仿佛千钧巨石落在贺琪琪心中，让她忍不住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贺琬琬只是笑：“姐姐来了之后就只顾着表哥了吧，听说表哥不在，是不是连姨妈都没怎么拜访？也难怪姐姐不知道了，这家里的下人，说不上人人都知道，可至少也是有人知道的。三表哥已经定了亲，据说还是姨夫亲自出面定的。”
    她对贺琪琪说：“我说姐姐，你都想着要嫁到姨妈家来了，怎么就……没想着要多陪陪姨妈呢？”
    贺琪琪无言以对。
    她知道的，因为自己犹豫不决。又自觉看得分明，又舍不下叶家的富贵荣华。
    只是这些此时都不该对贺琬琬说，贺琪琪勉强笑了笑：“原来如此。倒是我疏忽了。”她垂下眼帘，低声说：“我还以为，琬琬你也喜欢三表哥。”
    “我喜欢啊，”虽然贺琬琬现在年岁也不大，说起这个倒是格外坦荡，“可是表哥不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反正姨妈家日子过得舒坦，家里让我们过来，就过来呗。”
    她笑嘻嘻地说了，看着贺琪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笑道：“姐姐你也是的。说着喜欢表哥吧，也没见你有什么动作。如今表哥还没成亲呢，你要是狠心点，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贺琪琪闻言狠狠地瞪她，贺琬琬就只是笑，起身进了内室：“是我多言了。姐姐你想怎么办都行，我就跟在后头看戏就成。”
    虽说她走了，这边贺琪琪却始终平静下不下来。
    心中一时想着干脆放手吧，这样还清净些，一时又想着，贺琬琬说得也不错，现在还没成亲，也不是没有办法。
    天平左右摇晃，她却始终没法下定决心，呆呆地在那里坐了好久，天都黑了，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了。
    听她出声，丫鬟就过来问贺琪琪晚上吃些什么：“今儿府上有客，表小姐定了菜单，也好早些让厨房送过来。”她含笑捧了今日的水牌过来，摆在贺琪琪面前。
    贺琪琪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随口问：“今天府上有什么客人？”
    “听说是京城里来的客人，不过奴婢们也不太清楚。”丫鬟这样说了，看贺琪琪定了菜单，也就退了出去。
    这位表小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可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贺琪琪心中有事，到了晚上也没睡着。
    虽说秋风渐冷，她心中却燥得慌，半夜里翻来覆去好一阵，听着外面丫鬟都睡熟了，她也没有半分睡意。
    于是干脆起身批了衣裳推门出去。
    外头守床的小丫鬟迷糊地叫了一声，贺琪琪一言不发，听着对方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之后，她才慢悠悠地推门出去了。
    走了一阵，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花园里。月色迷蒙，她坐在凉亭中，一片黑暗中只听到零星的秋虫嘶鸣，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贺琪琪坐了一阵，被秋风吹得透心凉，终于是头脑彻底清醒了，起身就要回去。
    没走几步，刚到了灌木丛边上，就听得似乎有人窃窃私语。
    她心中一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钻到草丛里躲了起来。不一会儿，那声音渐渐地近了，其中一个听着似乎有些年老了，另一个却很尖锐。
    两人说着什么京城里府里，贺琪琪也听不懂，又不太敢动，只是拼命忍耐着。
    好一会儿，忽而就听得其中一人说：“那位的意思是，既然还有两个儿子，那京城里那个就不金贵了。总要让京城里那个显得金贵些，才更有用。”
    贺琪琪悚然一惊，听到另一个人呵呵一笑：“说得也是。”
    两人又开始细细地说些听不懂的话，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离开，贺琪琪头脑发昏地从草丛里钻出来，只觉得冷彻心扉。
    许是半夜里吹了冷风的缘故，早晨睁开眼，贺琪琪就觉得头脑发昏，身上软绵绵的没力气。
    丫鬟过来一伸手，也被吓到了，连忙去通报了叶夫人，请了府上的大夫过来。
    叶夫人听说贺琪琪病了，过来探看了一下，只见贺琪琪躺在床上脸颊发红，一双眼睛睁开来都是雾蒙蒙的。
    问过了大夫说是风寒，好生养上半月就行，叶夫人方才放下心来。
    正要离开，贺琪琪就伸了手，往叶夫人的方向探了探。叶夫人过去握住了她，笑道：“琪琪你就安心养着，家里那边，我会送信过来，让你娘来看你的。”
    贺琪琪模糊地道了谢，无力地抓住叶夫人的手：“姨妈……有人要对表哥不利。”
    她倒是想说个清楚，只是高热的时候，自以为是大声说话了，其实也不过是小声嘟嚷。加上她此时头脑不清醒，说的颠三倒四的，叶夫人听了半天也只听出来一句“不利”，以为小姑娘病中胡思乱想，和颜悦色地劝了两句，也不当一回事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