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没有下辈子了》8.第 8 章

    远远地看得并不分明，只能看出是个女人，身姿颇有些动人，但更多的，就一片模糊。
    桂枝翘首看了许久，看着那红裳与门口守门的龟公说了几句话，两人一同大笑。可红裳要进门的时候，却远远地有人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来人穿着打扮花红柳绿的，桂枝闭了闭眼，那边不知道为什么就吵起来了。
    再定睛去看，红裳已经被那群花红柳绿的人带走了。
    桂枝诧异地去看叶世臻，后者却只是淡淡地饮一口茶，放下了茶杯：“这茶，煮的时间略长了。”
    元娘道：“若是品茶，自然是要请了茶博士过来，如今不过是闲坐聊一聊，煮过了也难免。”
    她问：“那群是什么人？”
    “她既然愿意重操旧业，换个地方也是无所谓。”叶世臻说：“只是后来去的那家，名声没那么好。”
    杨则冷静下来，平静地问：“我相信叶兄，此事就不必在小妹面前细说了。”
    叶世臻淡笑，心道，这件事其中还有元娘的手笔，自然也该向元娘交代个清楚的。
    他倒是并不忌讳元娘这般对人下手，也并不觉得女子就该什么都不知道天真无邪。不过此时，看元娘神色淡淡，杨则更是露出了与自己所想的不同的神色，他顿时就觉得，自己大概是哪里做错了。
    元娘倒是明白，温柔一笑：“此事……没有考虑周全，倒是要让你费心了。”
    叶世臻被这样说了一句，心中顿时一松，连忙说：“无需如此客气。原本事情就是因小五而起，如今说起来，也不过是帮他收拾残局。”
    见屋内气氛不佳，他这样说了一句，再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毕竟算不上什么好事情，一盏茶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喝完了，杨则就提出告辞。
    叶世臻下意识看元娘一眼，后者也正抬眼看过来，双方视线对上，彼此都是一笑。
    于是，叶世臻就起身告辞：“原本该我送元娘回去的，既然杨兄在此，那就拜托杨兄了。”
    杨则胡乱地点点头，心中思绪复杂。
    临走之前，元娘却又叫住了叶世臻，含笑道：“你之前说过，愿意陪我去铺子看看的，过上几天你休息的时候，一同去吧。”
    叶世臻心中一喜，连忙答应下来，目送元娘与杨则一同远去了，方才心中带着喜悦回了家。
    叶世麟抬眼就看见三哥面上带着笑进了门，一边给自己倒一杯茶，一边问：“三哥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居然笑成这副模样？”
    他原本也没有指望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却不料叶世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狐疑地问：“我在笑？”
    他一口水就喷了出来：“你自己不觉得？”话音未落，就被叶世臻以礼仪不佳的理由教训了。
    生无可恋地被叶世臻训完，又规规矩矩地给叶世臻见了礼，叶世麟才问：“所以三哥你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叶世臻只是道：：“并没有什么。”
    他不愿多说，叶世麟也不再追问，懒洋洋地摆手：“母亲让人过来说了，这些日子少往后院去。”
    “怎么？”
    “那几个表妹，又来了。”
    叶世麟的语气十分嘲讽：“也不知道她们的脸皮是什么做的，怎么就能那么厚。就算说了也当做不知道，非要扯着亲戚的由头上门来。母亲对那些人也实在是太过宽厚了，居然也任由她们一次次过来打秋风。”
    叶世臻纵然是心中这样想的，面上也是不显，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母亲也有母亲的难处。”
    “不就是在乎京城里的看法么，要我说……”
    话未说完，就被叶世臻瞪了一眼，闭上了嘴。
    被叶世麟提醒过了，叶世臻干脆躲开，住到老师家中去了。
    他的老师是一位大儒，姓周，今年已经八十多，身体健壮满脸红光，性格却如同老小孩一般十分跳脱，常年嫌弃叶世臻太过无趣，与叶世麟倒是更聊得来。
    可让他收叶世麟为徒，老人家却又不乐意。
    “我喜欢小五，可是我知道，这做学问，还得静下心来，得想你家老三一样的性格。再说了，我就小五这么一个玩得来的小友了，若是变成了徒弟，可就没人陪我玩了。”
    于是，时至如今，老人家也只有叶世臻这么一个关门弟子。曾经收的徒弟，如今均已年岁大了，许多都已经在朝中为官，隔得远远的，也只有逢年过节派人送了节礼过来问候一二了。
    周大儒一见叶世臻过来求住，就知道叶家又来人了，不免叹道：“你母亲也实在是……”他并未说完，丢了笔说：“不过能坚持，也是好的。”
    叶世臻不敢妄言母亲，低了头只是做听从教诲的姿态，老先生顿觉无趣，挥手将他打发走。
    叶世臻游移了片刻，过来向老先生报备，过两日还是要出门去。
    老先生挑眉：“平日里让你出去走一走玩一玩，倒好像是要了你的命。如今发生了什么？”
    “家中做主，已经给学生订了亲。”
    “我知道了，去陪未来小娇妻。”老先生大手一挥：“这种事要做要做，去吧去吧，不拦你。”
    叶世臻：……听我说完好吗？
    老先生：不想听。
    师徒二人无声地眼神交流了片刻，最终以叶世臻败退为结局。
    在这种事情上，他总是赢不了自己已经将脸皮完全丢弃的老师。
    规规矩矩行礼出门，他的心中还带浅浅的喜悦，心中对过两天的见面充满了期待。
    下过雨之后的天空格外晴朗，天上一朵云都没有。
    桂枝仰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对元娘笑道：“小姐，今天是个大晴天呢。小姐选的日子真好。”
    元娘说：“因为我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
    桂枝不解其意，一边替元娘将衣裳撑开，一边问：“小姐今天真的要穿成这样吗？”她盯着元娘身上的男装，十分不解：“若是与叶少爷见面，就算不好好打扮，也不该……”
    “为了行动方便。”元娘随意说了一句，在脸上扫了两下。
    桂枝惊奇地看到，明明好像没有做什么，可那张脸看上去却越发地轮廓分明了一些。若是不细看，英气得似乎是一个男人。
    她盯着元娘的脸看了又看，被元娘似笑非笑地一眼扫过来，连忙低下头去。
    天气很好，太阳晒得人有些暖洋洋的。叶世臻带了小厮到杨家的时候，正遇上杨老爷出门。见礼过后，杨老爷哈哈地笑着说让他带元娘多出去走走。
    “这孩子……太安静了点。你带着她多走走，挺好的。”
    得到了鼓励的叶世臻越发笑容温和，向杨老爷又行了一礼，送了杨老爷出门去，扭头就见元娘身边的丫鬟站在那里，满脸纠结之色。
    他不多问，对方已经上前来行礼，口中说着见过叶少爷：“小姐马上就出来了，怕叶少爷等得急了，让奴婢先过来。”
    叶世臻不以为意，只是摆了摆手，坐下慢慢喝茶。
    入口只觉得花香四溢，白瓷的茶杯中一朵花悬浮其中，花瓣舒展，衬着淡黄色茶水，显得极为漂亮。
    他盯着看了又看，桂枝在一旁小心道：“这是小姐做的茶，听得叶少爷过来，特意让人泡了过来请叶少爷尝一尝。”
    叶世臻又抿一口，笑道：“元娘果然兰心蕙质。”
    身后一声轻笑：“这可不是我独创的。”帘子一掀，元娘已经走了出来。
    叶世臻正要问好，抬眼一看，顿时僵在那里。
    元娘今日却穿了杨则的新衣，虽然身形瘦弱，但年岁不大的时候，男女之间的区别本也没有那么明显。不知道又在什么地方动了手脚，一眼看过去，知道的人自然知道是元娘，不知道的，却要赞一声好一个俊俏小哥。
    她对叶世臻展颜一笑：“如何？”
    叶世臻愣了一下，才慢慢拍手：“极佳。”
    “元娘为何想起打扮成这样？”快到地方的时候，叶世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元娘笑道：“只是贪图方便。”她行动之间身姿挺拔，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风流气息，格外疏朗大气，抬眼一笑，若不是当真知道这是元娘，叶世臻只怕也要赞一声不知道是哪家儿郎，居然这般出色。
    元娘却又低了头，轻声说：“若是看完了铺子，时间方便，我想出一趟城。”她抬眼，一双明眸落到叶世臻身上，格外动人：“不知道……可愿陪我一同去？”
    叶世臻自然无有不应：“自然好，本就是要陪元娘的，去哪里也没关系。”
    两人说笑之间，铺子就已经到了。
    这家铺子是卖胭脂水粉的，想来杨老爷也是因为如此，才将它给了元娘。
    元娘倒也听说过自家的这个铺子，因为售卖都是来自京城里的胭脂水粉，名气倒是不错，收益上来说却并不算上佳。
    元娘进门的时候，铺子里仅有的几个客人都看了过来。
    叶世臻一进门就觉得头皮发麻，对众人的视线还是有些不习惯，亦步亦趋地跟在元娘身后，就怕被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
    只是跟着元娘走了几步，又听元娘细细说起哪一款有什么特点，渐渐地也就平静了下来。
    甚至听到后来，虽然是闺房之事，他也生出几分佩服之意：“原来，闺房中事也如此复杂。”在看几眼，越发望而生畏：“世间女子也是厉害。”
    “一来，女为悦己者容，自然会在这方面多花功夫，”元娘不以为意，“二来，困守后院无事可做，也只好琢磨这些了。”
    话音未落，身边有人冷哼一声：“身为男儿身，对女儿家闺房中事指手画脚的，如今还大刺刺点评起来了，以为自己是什么？”
    元娘一愣，一抬眼，却看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陌生是因为，这辈子还从未见过。
    熟悉是因为，上辈子她见过。
    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然后迅速折翼沉寂，消失在了京都人的视野当中。
    这是叶世臻登基之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