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空流云》13.第七章（上）

    “王爷，该起了……”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慈焕便被人从梦中硬生生的叫醒，刚想责怪，突然发现在身边叫起的人不是小月，而是女帝的内侍柳青——看着柳青混合着暧昧的表情，慈焕不由打了个寒颤，人顿时就清醒了。
    柳青还以为慈焕是早起受了凉，忙拿起挂在一旁的长衣披在慈焕身上：“王爷，今儿这日子非同小可，王爷可要保重身子，奴才已经为王爷准备了热水，请王爷沐浴更衣。”
    沐浴就沐浴吧，可是慈焕发现柳青仍然跟在他的身后：“你跟着我干什么！”
    “奴才伺候王爷沐浴啊？”柳青奇怪地看着慈焕，“王爷快点儿吧，不然一会儿圣上要来催了。”
    一听柳青要留着“看”他洗澡，慈焕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声道：“你先出去你先出去，我自己来就行了。”
    柳青愣了一愣，眼神明显暗淡下去，低着头悄声退了出去。
    洗完走出来，慈焕发现柳青不在房里，正想开口，却见他捧着衣服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爷，这些衣物是圣上亲自为王爷挑选的，奴才服侍王爷换上。”柳青依然低着头，从声音上听不出什么异常。
    慈焕“噢”了一声，又看了看女帝挑的衣服：淡青色的如意卷草团纹天华锦袍子，胸口的麒麟用五□□丝绣成，显得光华灿烂，配以素雅的青色蝶纹腰带似乎略收了些张扬之气，靴子是粉底云头靴，华丽之余又与衣身上的麒麟相应和，形成“麒麟腾云”之意——这套行头看来女帝费了不少心思，慈焕顿生“长姐如母”的感慨，心中对这个姐姐的怜惜和感激又增加了几分。
    从梳头到穿衣，柳青一句话也没说，弄得慈焕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心里憋屈得很。穿戴整齐后，慈焕气呼呼地从柳青手里一把夺过披风，便头也不回地跟着门口的侍卫前往女帝寝宫，心里还忿忿地想着：“下次定要姐姐换个有趣点的人来……”
    随着一干侍卫来到英华门的时候，慈焕发现女帝竟然已经早早地等在那里，而且更令他吃惊的是女帝竟然不是坐在舒舒服服的御用马车里面而是骑着马——这多少令本打算偷懒的慈焕有点儿沮丧。
    “小三儿怎么啦，还没睡醒？是不是昨天练得太累了？”女帝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淳厚，听在慈焕耳朵里格外舒服。
    “没有，姐姐日理万机也没说累，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这么几下子就说累呢。”慈焕翻身跨上侍卫牵来的马，眼睛四处看了看，“怎么不见常啸？”
    “常啸昨晚就带人和御林军到猎场准备去了。”女帝微笑了下，“小三儿眼力不错呀。”
    慈焕知道女帝有所指，虽然很想扮个鬼脸，但在众将面前，只得低头抿嘴笑了笑。
    “圣——上——起——驾——”
    随着女帝的一个眼色和副统领荆进洪亮的声音，女帝和慈焕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而他们目的地正是此次秋猎之所——碧凰行宫。
    虽然是一早，但京城的百姓为了这一年一次瞻仰圣颜的机会早已把出京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慈焕首次得到这种明星般的待遇，坐在马上好奇地左顾右盼，还朝着百姓们挥手致意，女帝几次拉拉他的袖子以示提醒，可慈焕新鲜起来哪还顾得了所谓“皇家礼仪”。京城百姓听说向来躲在马车里不露面的王爷这次竟然如此和蔼可亲，更难得的是这位王爷仪表非凡，都拼命想要挤到最前一看究竟——这可忙坏了一众侍卫，不得不拼尽全力阻止百姓涌到御驾旁。于是，这短短的出京之路由于慈焕的“招摇过市”耗费了大量的时间。
    “姐姐，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放着舒舒服服的马车不坐，要骑着马出京了。”慈焕仍然是一副兴奋的表情，“原来是要向天下展示我大桓皇族的风采。”
    女帝微笑了一下，语气依然柔和：“大桓几朝先帝都英年早逝，使得我北宫氏人丁凋零，这骑马出行本来是为了耀我北宫一族之皇威，但不知弟弟认为皇威与安危究竟孰轻孰重呢？”
    慈焕听出女帝的责怪之意，知道姐姐只不过是担心他，连忙笑嘻嘻地赔不是：“姐姐责怪得是，是臣弟不知轻重，害姐姐担心了。”
    见慈焕乖乖受教的样子，女帝自然是欣喜大过责怪：“碧凰行宫距离京城有数百里，如今又耗去这些时间，看来要入夜才能抵达，小三儿想坐马车，待会儿有你坐的，姐姐只怕你坐在车里闷得发慌。”
    慈焕听得吐了吐舌头——他还以为一两个钟头就到了呢，原来这么远，怪不得这场秋猎前前后后会要用去一月时间。
    一行人一路策马奔驰，直到中午时分才停下休息片刻，慈焕难得骑马，加上紧张，大腿内侧早就酸疼起来，只是因为周围的人都神色如常，他也不好表现出来。现在一到休息时间，慈焕连忙躲在一边按摩起双腿，暗暗担心下午启程该怎么办。
    “小三儿，怎么了？”女帝不知何时来到慈焕身边，“累了吧？下午就陪姐姐坐车如何？”
    “姐姐……”慈焕也顾不得自己现在已然是男儿身，撒娇似的挽起女帝的胳膊——事实上，女帝的年纪与他的“上一世”相若，。很容易就生出“姐妹”的感觉，何况面对的是如此温柔体贴的女帝。
    “姐姐，为什么女子为帝不能成亲呢？”慈焕冷不丁地问道。
    “小三儿何出此问？”女帝一愣，反问慈焕。
    慈焕低着头，朝女帝的方向靠了靠：“姐姐睿智果敢，既能从大处着眼，又心细如尘，绝对能成为载入我大桓史册的一代英主。再说，姐姐德、言、容、功无一不是女子之中的翘楚，这样的人才风流却要孤独终老，这让做弟弟的怎么能安心？”
    女帝似乎被慈焕的话震惊了，过了好久才说：“姐姐这皇位，本就是小三儿你的，如今由我坐着，终归是要传给你的。别说祖宗的规矩不能破，就算是没有祖宗这规矩，姐姐若是成了亲、有了孩子，这朝堂之上必定人心浮动，夺位之争就在眼前……”
    “皇姐——”慈焕突然双膝一曲，在女帝面前跪了下来，“臣弟本就无心为帝，才德又不足，但愿能做个贤臣，为皇姐分忧，让姐姐一生幸福快乐……”
    慈焕未及说完，嘴便被女帝捂住了：“小三儿千万不能说这话，若让人听去，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风波来，你快起来，快快起来！”
    “圣上、王爷……”旁边的一声轻唤让姐弟二人回到了现实当中，慈焕抬头一看，果然是蓝可沁。
    “圣上、王爷，该用饭了。”蓝可沁还是一贯的表情和声调，仿佛在脸上写了“我什么也没听到”这几个字。
    “姐姐先去，我与蓝昭容说几句话随后就到。”慈焕看了蓝可沁一眼，笑了笑，蓝可沁知道没办法违逆这位王爷，无奈点了点头。
    “王爷将可沁留下，不知有何指教？”待女帝走远了，蓝可沁冷着脸问慈焕。
    “蓝昭容是姐姐身边的人，听到方才的那些话也不打紧——我就是想问问，姐姐到底有没有心上人？”慈焕低着头，一边问一边用眼角偷瞄蓝可沁的表情。
    蓝可沁似乎在一瞬间脸上闪过飞红，但不待慈焕细究，她就已恢复了方才的冷然：“王爷似乎总喜欢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惊世骇俗？蓝昭容谬赞了。”听蓝可沁的口气，慈焕便知打听不出什么，伸了个懒腰站起了身，“不知不觉有点饿了，吃饭吃饭……”说着，也不顾愣愣看着他的蓝可沁，径自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