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书》18.带给我阳光

    我们彼此没见面只是几个月光景，我却觉得有好几年了。忽然接到你的来信，惊喜之外，反倒另有一种陌生的亲近感和淡淡的悲哀。
    朋友们一个个都远走他乡，音讯断绝，唯一保持通信联系的你，却又是若断若续的，这么久不给我来信，我都要怨恨你了。
    因为，在思想上，我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在一日日的后退了，这与我们终生的希望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我有时由不得要想，如果长此以往，我们从前的所有努力，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纯真的爱情永远过去了，但我并不感到有怎样的缺憾，只是偶尔想起来有些怅然若失而已，仿佛那已是很久远的事了，似乎发生在一个世纪以前，现在留给我的也只是，那个世纪末的一星点回忆而已。
    请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玩世不恭，在你面前恶毒的嘲弄爱情，爱情在我们这样的人的心中，是永远高贵圣洁的，决不容丝毫的亵渎和玩弄，我只是在嘲弄以前的自己，笑自己以前太爱做梦了。
    如今，梦早已醒了，但我并没感到怎样的深情留恋，因为对我们这样的天生富有严肃的责任感的男子来说，寻找到人性中最温暖的所在，纵然心中有大不满，但是责任意味着一切，你想想看，在这亿万人当中，有一个人把自己的所有都托付给你，你难道就那么不负任何责任的，去制造新的悲剧人生？因而，我常劝慰自己，让过去的一切都存封在过去的记忆里吧，可以虔诚的对过去的一切默默祭奠，但你绝不能容忍让过去的洪水，淹没摧残现在的幸福！
    日日生活在闭塞的小乡镇里，好像已经与世隔绝了，被囚禁在四面不透空气的和阳光的“铁屋子”里，我的心灵几乎要窒息了，我的思想也要锈蚀了。
    给我带些清新空气，还有阳光吧！
    那时我朝向崭新世界的唯一窗口。在每一个夜晚里，你不晓得我是多么想，把自己的脑袋伸向窗户外面呢！
    我要读书！
    我像当年高玉宝那样，对窗外的世界疯狂的呼喊，可问遍所有接触的许多人，他们不仅家里空空，而且连脑袋里也空空的。
    你不知道我的精神是多么的饥饿难忍，然而也只好一次一次的吞咽自己家中那有限的可怜的几本破书，聊以慰胜于无！
    我真像一个文化上的乞丐，四处于地向行人乞讨，可也只能在一个小地旧书摊上，搜寻到那么一顶点隔了多年的残羹剩饭，那不多的热量与营养，怎么也难以抵抗身外的寒冷与黑暗，我虽然常年衣衫褴褛，也依旧骨瘦如柴，我很害怕，害怕自己撑不到心中期待的那一天，我便已经在路上含恨的倒毙了！
    尽管在平静中感到绝望与悲愤，但我并不因此自暴自弃，而是一如既往的拼命读书，疯狂的努力向上长，长！长！
    把自己瘦弱的枝叶，拼命的伸向那头顶辽阔的天空，野心十足地向那森茂的树林挑战，试图证明自己生命的倔强与狂傲，证明自己就算枯死也有那铁硬的不屈服在。
    故而，对于我许多年来一直探索研究的“城乡交叉地带”理论，怎么也不敢有所懈怠，尽管那些积累与领悟是点点滴滴的，但我始终相信我的工作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假以时日，我的努力肯定会填补古今中外思想学术史上的重大空白地带，还会成为无人区之中的第一块路标，不，第一块高大的理论里程碑，诱导着许多后人继续向那理论的腹地纵深勇猛精进的开拓探索。
    随着读书的更加广泛，我是越来越具有信心，勇气，还有大踏步向前的惊人力量。
    请你，拭目以待我异日的辉煌！
    １９９９．０３．１７
    ２００７．１０．３１．２１：３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