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之蜜》14.第14章

    范易从来不认为范天格会骗他，可是第二天中午，他给范天格打电话询问市里的事情办得怎么样，没想到他竟然还在家里。
    范易气急：“你昨天答应了我什么？”
    “你不用管我。”范天格语调很平淡：“我会去的。”
    范天格下午四点才出了门。等他到了市里，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
    他在一处民宅前站定，正准备敲门，门却忽然开了。林臻和他面面相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
    范天格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林学忠已经在房里说话：“小范来了？正好！我还怕你晚了。进来吃饭。”
    听这口气，大概林学忠早就知道范天格会来。林臻不由嘟哝：“难怪要我去买啤酒。”
    范天格忙道：“你不用动，我去！”把手上拎着的卤菜递给林臻。她还没有来得及拒绝，他已经转身下了楼。
    等范天格回来，桌上菜肴摆好，就等他入席。林学忠正在责怪林臻：“我请范叔叔来吃饭，你怎么能让他去跑腿？”
    范天格忙道：“林臻伤还没好，还是不要让她动。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往林臻碗里夹了一个卤鸭腿：“你最喜欢的。我排了半个小时的队。”
    林臻看也不看，把鸭腿往妈妈碗里一撂：“我减肥。”
    林学忠皱起眉训她：“都瘦成纸片了还减什么肥？小孩子真不懂事。身体要紧，知不知道？别老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
    林臻咬着筷子低着头不说话。范天格赶紧把她的碗拿过来给她呈汤：“那先喝点汤。”
    “小范别管她。”林学忠不以为然：“小孩子不能顺着，越顺越不像话。”
    林臻终于被激怒了，抬起头来大叫：“我不是小孩子！”把筷子狠狠往桌上一甩：“不吃了！”站起来冲进房里。何芳连忙跟着跑了进去。
    范天格十分尴尬，站了起来：“我去劝劝。”
    林学忠拉住他：“不用管她。她妈妈哄着呢，一会儿就好了！”他给范天格倒酒：“其实她们都不在最好，我们正好说话。”
    这样一说范天格就不能离开饭桌了。他重又坐下来，小心翼翼的问林学忠：“我这事……是不是已经没有转机？”
    林学忠叹口气：“小范，别再想回市局了。想想别的办法吧。”
    范天格早上给林学忠打电话的时候，林学忠主动要他晚上过来吃饭，他还以为是有什么好消息，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这个。他的心顿时都凉了：“局长……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对我？”
    “我也不清楚。”林学忠给范天格夹菜：“说实话吧小范，你是个人才，可是你和这大环境格格不入。你不回来，也许是件好事。”
    范天格苦笑：“你也这么说……我寒窗苦读廿年，如果就这么放弃，我不甘心。”
    林学忠怜惜的看着他：“我知道。我也为你可惜。”他看着范天格期盼的双眼，犹豫了很久，终于说：“其实不是没有办法。市级单位不行，你可以去试试省级单位。当然了，这是越级，难度更高。可是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关键是看你有没有走对路，找对人。我认识省教育局局长的司机小王。说不定你可以找他帮忙。”
    林学忠很早就跟范天格说过，找领导，就要找他身边的人，比如家人、秘书和司机。这就和古时候想让皇上知道，就要讨好太监近臣是一个道理。
    “别瞧不起我们这些没有实权的人。”林学忠嘱咐：“我们是领导的耳朵和眼睛。我们说的话，领导听得见。”
    范天格从心里又生出一些希望：“那就麻烦您了。”
    “可是……”林学忠欲言又止：“小王这人……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绝对不会推荐你找他……他这人……很难打交道。”
    范天格不以为然地笑：“没关系，以前也常有人说我难打交道。”
    “他和你可不一样！”林学忠解释：“你是坚持原则。而他是架子大，难伺候。你试一次就知道了。这样吧，我明天给他打个电话，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吃个饭。”
    范天格连声道谢，又给林学忠倒酒。两个人随意聊了一会儿，何芳从房里出来。
    “她还在生气呢。”何芳一边拿了碗给女儿夹菜，一边责备丈夫：“孩子最近心情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哄着她一点不行啊？”。
    林学忠喝一口酒，嘿嘿笑道：“我哄有什么用？她心情不好又不是因为我。”
    范天格头皮一麻——忘了这林学忠是个大智若愚的人。他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他连忙接话：“受了伤又受了惊吓，别说是林臻了，换了谁都会心情不好。”
    林学忠斜睨他一眼，又嘿嘿笑了两声，把林臻丢出来的卤鸭腿夹到他碗里：“你不是也喜欢吃这个？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总跑不掉。”
    林学忠吃完饭就拉着何芳出门锻炼。他们夫妻血糖都有点高，吃完饭出去散步是习惯。范天格连忙也收拾东西：“我也要回去了。回萍湖，路上还要一个小时。”
    林学忠拦住他：“你不用走，我们有空房间，今晚就在这里住下。”
    范天格反对：“太打搅了……”
    “这有什么？”林学忠执意要留：“要是明天小王有时间吃饭，我临时通知你，只怕你还赶不过来。听我的，今晚就住下！”
    既然这么说，范天格再不好拒绝。
    林学忠夫妻关门下楼，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道里。范天格在客厅里无所事事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去敲林臻的房门。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没人似的。
    范天格干咳两声清了清喉咙，对着房门说：“林臻，我们能不能谈一谈？”
    房间里还是没有声音。范天格知道林臻的房门其实没有装锁，干脆说：“那我进来了。”
    他不给里面的林臻机会回答，伸手就去推门。门轻轻一响，轻易就推开了。可是刚开一条小缝，就被一股大力忽然抵住。范天格发了力，还是没有推动，只好对着狭长的门缝说：“林臻，你让我跟你解释。”
    林臻在门后低低道：“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已经都想通了。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从前那些……”她顿了顿：“从前那些就当没有发生过。”
    范天格怔了一怔，隔着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其实他本来就想说，林臻，我现在一无所有，不值得你喜欢。趁我们还没有开始，赶快做个了断。从前那些，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为什么听着这些本来是他准备要说的话，他却并不觉得如释重负，反而莫名失落？
    他抵着门，没有动。门后的林臻也同样用力挡着门。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如梦初醒，对着门缝里说：“别再用力了，你的手还伤着呢。”
    林臻在那边不说话。于是他就又说：“我不进来了，你也别再抵着门了。”说完，他从门边退开一点。门并没有跟着关上，看来林臻也让开了。他忽然伸手，把门一把推开。
    果然如他所料，门后的林臻蹲在地上，的确在哭。她没有料到他忽然进来，慢慢站起来，满是泪水的眼睛惊讶的看着他。他看着她湿漉漉的脸庞，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把她拉进怀里。她微微挣扎了一下，然后就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她的手臂使劲环着他，而他胸前的衣服慢慢有湿热的感觉。他情不自禁低下头，把脸贴着她柔软的发顶。自认坚强而理智的他，从来没有这样不受控制到不顾一切的感觉。
    ——只因为她看他的那一眼……
    他回味着她那脆弱到绝望，却又执著的渴望的矛盾眼神，心潮激烈涌动着，忍不住把她柔软的身子抱的更紧。
    “林臻，”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对不起……”
    她低低的啜泣：“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范天格苦笑：“傻丫头，我什么都不能给你。我理你，是害你。”
    “那你现在呢？”林臻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
    范天格沉吟着，没有回答。林臻就急了：“不准后悔！”
    范天格看她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我害你，你还不准我后悔？”
    “谁说你害我了？”林臻看他笑，顿时松了一口气，重新又把脸埋进他怀里：“你这么有才华，现在的困境是暂时的。我相信你！”
    范天格心里感动，却还是板着脸：“别太相信我。你以后会后悔的。”
    林臻听他口气温柔，在他怀里偷笑：“只要你不后悔就好。”她没有听见他说话，就又有些紧张起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范天格老老实实回答：“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应该和你划清界限的吗？怎么忽然间就前功尽弃？”
    “你敢后悔！”林臻轻轻掐他：“你要是还像上次一样，我……我……我就跟我爸爸说你欺负我，看谁还能帮你？”
    范天格心里暗笑，轻言细语哄她：“本来不后悔的，听你这话，我倒有点了。”
    林臻感觉到他轻轻抚着自己的头发，而她在他怀里，一切都像在做梦。她心满意足，禁不住得意的嘟哝：“我就知道，你其实是喜欢我的。”
    “那你还叫我范叔叔？”范天格打趣她：“我现在都有乱伦的感觉。”
    林臻哈哈大笑，这么多天的煎熬顿时烟消云散。她把脸贴在他胸前，撒娇的蹭了两蹭。他却伸手到背后，把她抱着他的手臂拿到前面来。
    “疼不疼？”他小心的捧着她受伤的手臂。
    “疼——”林臻马上娇声娇气起来：“当时流了好多血，吓死我了，以为我要终身残废……快点补偿我。”她看范天格眼神晶亮的低下头来，自己反而害羞的不敢看了，只觉得手上一热，被亲了一下。
    “那个……”范天格的手在她的脸颊上慢慢的摩挲，她却扭捏的不敢抬头。等她终于下定决心朝他仰起脸来，门口却传来脚步声。
    林学忠夫妻回来了。
    何芳开了门，看到女儿慌慌张张奔出来迎她，还蹲下来给她拿拖鞋，简直受宠若惊：“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的脸怎么了，红成这样？让我看看。咦？眼睛也红了，怎么回事？”
    林臻做贼心虚：“刚才看了一部韩剧，超感人。”
    何芳十分奇怪：“你不是不喜欢看韩剧的吗？”
    林臻张口结舌，结结巴巴回答：“范……范叔叔……”她脸更红了：“范叔叔看，我就陪着看了一会儿。”
    林学忠看着后面迎出来的范天格，慢悠悠道：“一起看电视啊，好，好。”
    林臻很少说谎，马上脸红耳赤，连忙扯开话题：“我……我要吃西瓜。”就往厨房里钻。
    林学忠对范天格嘱咐：“小范，去帮帮她。她的手不好切西瓜。”
    范天格跟着进了厨房。何芳诧异道：“小臻这几天没少看电视，也没看她心情这么好过。他们这是看的是什么韩剧啊？”
    林学忠看看厨房里肩并肩的两人，笑笑：“不就是你每天看的那部…？叫什么名字来着？喔，对了，浪漫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