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奇屋》12.第12节

    通过这件事，范嘉桦观察出陆谨言在意他，关注他，并不仅仅只当他是曲奇屋的工读生、小朋友、暂时借住的房客，这使得范嘉桦很高兴。
    大叔其实心里很在乎我嘛。范嘉桦不无得意地想。
    又到了曲奇屋的公休日，陆谨言约了昔日的旧朋友出来喝下午茶。
    “好久不见。”朋友感慨道，然后盯着陆谨言细看。
    “是啊，好久不见。”
    “你一点都没变。”朋友笑说道。
    陆谨言微露羞涩的笑容，低下头。
    “最近在忙什么，仍然在打理你那间小店？”朋友语带关切地询问。
    “是。”
    “应该经营的不错，你的手艺我可是一清二楚。”
    “还，还好吧，谈不上生意兴隆，收支平衡略有赢余就是了。”
    “现在还是一个人在经营店铺吗？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朋友问道。
    “请了一个工读生。”
    “厨艺学院的学生吗？一定也是未来的甜点师吧。”朋友顿时感兴趣地问道。
    “不……”
    “咦，那他能帮到你吗？还是说只是打扫打扫店堂，收收钱？”
    “正是关于他，有件事情，是个不情之请，想你帮助我。”陆谨言说道。
    “说来听听。”朋友喝着茶，轻松地说道。
    陆谨言将范嘉桦的事情和盘托出，然后请求朋友能和他一起做担保人，替范嘉桦申请居留权。
    朋友听完，沉吟了一下，然后露出抱歉的笑容，“谨言，我不是不想帮你，不过，你知道的，他是狼，这个……这个……”
    “我明白……”陆谨言低下头。
    “对了，TONY有跟你联络过吗？”朋友问道。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陆谨言不由一震，然后慌忙摇头，“不，不，没有。”
    “哦，这样，”朋友又接着说道：“你可以以找他试试看，他也许能帮上忙，你也知道TONY，他人面很广。”
    陆谨言听了，没有说话。际谨言不是不知道朋友所说，的确，TONY是个很有办法的人，可是陆谨言已经不再想见到他，亦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联系。
    喝完茶，朋友先行离开了，陆谨言又叫了一杯咖啡，独自想着心事，慢慢喝着咖啡。从咖啡馆里走出来时，陆谨言有种失魂落泊的感觉。朋友的话引出了陆谨言的一番回忆，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心事重重。陆谨言原本就是个心思比较重的人，自从离开了从前的生活环境，远离了旧友之后，心境已经平和了。现在旧事重提，仿佛在平静的心湖上投下了一枚炸弹。
    步行了一段路之后，陆谨言想要坐车，伸手掏口袋的时候，他发现不知何时钱包竟然不见了。
    大概是丢了吧，陆谨言苦笑着想，魂不守舍地他根本没有察觉到。算了，就这样吧，陆谨言放弃想要做巴士的打算，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去，一直步行回了家。
    晚饭时，范嘉桦察觉到了陆谨言飘乎的状态，他伸手抚上陆谨言的额头，“大叔，怎么了？表情有点恍惚，生病了吗？有哪里不舒服？”
    陆谨言急忙掩饰，挤出一个笑容，“不，没有。大概是有点累。”
    范嘉桦不由敏感地想到，会不会是因为他最近老是出去打工，增加了陆谨言的工作压力。想到快餐店的打工很快就会结束掉，范嘉桦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领到最后一笔打工的薪水，范嘉桦欢喜地第一时间就去买下了钱包，然后把准备好的满意照片放了进去。提着装钱包的小小纸袋，哼着小曲走在回家的路上，范嘉桦幻想着将它交给陆谨言之后，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开心？激动？羞涩？自顾自想着心事，范嘉桦一不小心和迎面走过来的路人撞上了。
    “啊，对不起。”范嘉桦第一时间举手示意，歉意地冲对方笑笑。
    对方显然对范嘉桦的抱歉不满意，他抬手揉着被撞到的肩膀，大声斥责道：“喂，有你这样走路的么，横冲直撞不看路。”
    范嘉桦满以为这种程度的冲撞不会引起对方如此大的反应，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对不起……”
    对方的态度很火爆，大声抢白道：“说声对不起就完了！”
    范嘉桦顿时心头火起，他觉得这是普通的冲撞，对方也没有被他撞跌受伤或是怎么样，对方不依不饶且凶悍的态度让范嘉桦不理解也很不快，语气也开始不客气起来。
    “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哗，你这是什么态度！撞了人你还有理了！”
    范嘉桦更加生气，他刚才明明有态度很好的道歉，怎么能这么说！
    双方争吵了起来，都是年轻人，都火气盛，说不上几句之后就开始相互推搡，然后演变成了动手。不多时，两个人的周围就圈起了一圈路人，有人在旁边说着劝架的话。
    就在这混乱的时候，一位围观的路人突然指着范嘉桦大声叫起来，“哎呀，他是狼，他不是人，他是狼！”
    这一声惊动了其他路人，众人纷纷侧目，范嘉桦有些着慌，想要逃走。他的惊慌被人看了出来，有人揪住他不放，他被众人围了起来。
    范嘉桦一直以为自己身上的妖兽气场隐藏地很好，奈何今天发了脾气，或许是流露出了什么，引起了较为敏感的人的注意；也许围观的人里也有其他的妖兽族群。范嘉桦现在心里很后悔，早知如此刚才应该不多搭话，拔腿就走才是。
    “他是什么？”
    “他是狼！是狼！快抓住他，不要让他伤人！他是狼妖兽啊！”
    “什么，是狼！”
    “哦，好可怕，狼妖兽。”
    “会不会吃人？”
    “啊，好可怕，快报警啊！”
    在围观女人的尖叫声中，几个胆大的男人将范嘉桦团团围住，有人打电话报了警。范嘉桦没有身份证，很惧怕警察，又不愿意伤到路人，只做轻微的抵抗，没有真的出手相搏，他一心想着只要脱身逃掉。为着制服他，附近刚好有一间体育用品商店，被狼这个词惊到无力多思考的人们去店里拿来了羽毛球拍和高尔夫球棒等物当作武器。
    范嘉桦身上挨了很多下，他想变身，又担心会引起更大的骚乱。不知是谁用球棒在范嘉桦的腿上狠击了一下，范嘉桦倒了下去。众人一涌而上，范嘉桦抱着头蜷起身体，任由踢打。
    警察来了，将范嘉桦带上了警车。
    被关在警局的□□室里，范嘉桦抱着头坐在那里。警察方面向他查身份证，他没有，登记了信息，范嘉桦说出了陆谨言的电话。
    陆谨言正在店里忙碌，突然，电话响了起来，陆谨言接起电话，“是，我是。什么？啊……好的，我马上来！”放下电话，陆谨言匆匆洗手换衣，然后挂出打烊的牌子，关了店门就走。
    在警局里，陆谨言见到了范嘉桦。脸上带伤的小土狼一看到陆谨言就委屈的扁嘴，似哭非哭，“大叔……”
    陆谨言伸出手去，握住范嘉桦的手，心疼地看着他，“我来了，我来了。”
    “大叔，我没有打架，我没做坏事，告诉他们别把我关起来，别把我送走。”范嘉桦最担心的是他会被送走，那他要就得要离开陆谨言了。
    从范嘉桦处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陆谨言去向警方了解情况，负责案件的警察告诉他说，小土狼没有身份证明，没有居留证明，是偷渡客。警察把一个沾着灰土、已经破损了的印着LOGO的纸袋展示给陆谨言，“这是现场市民捡到的证物，我们怀疑他偷窃。”
    偷窃？陆谨言忙道：“不，他不会，他不会的，他是个非常老实的人。”
    警察对陆谨言说道：“是不是偷窃的赃物，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查明。这位先生，你收留了危险的妖兽没有上报，已经很不对了。他或者在你面前比较老实，可是，也许还有你看不到的一面……”
    陆谨言怔住了，他想起了前一段时间范嘉桦在曲奇屋打烊之后行动。他去了哪里，在做些什么，有没有结交新朋友，这些陆谨言统统不得而知。
    心情沉重起来的陆谨言问警察道：“……接下来我要怎么做呢？”
    “你知情不报这件事，鉴于普通市民对妖兽危险程度的不了解，给予你口头警示。至于说到那只土狼，他被扣留了。”
    “我要怎么做才能保释他出去？” 陆谨言急忙问道。
    “他是危险的动物，不能保释。”警察果断地说道。
    “他并不危险，而且他现在受伤了。”
    警察一听，问道：“受伤了？”
    “是的，他说他腿疼得很厉害。”
    那位警察脸上露出不信任的表情，对陆谨言说道：“他是否危险，并不由你来判定，至于受伤于否，等我们确认之后会把他送医救治。”说完他又叫了同事来替陆谨言录口供，然后就走开了。
    陆谨言急得几乎要团团转，不管现在能不能保释，他担心的是范嘉桦的伤，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落下什么病根那就太糟糕了。
    情急之下，录完口供的陆谨言拦住了一位手持文件夹，便服打扮的年轻人，刚才陆谨言看到其他警察向他打招呼，陆谨言猜想他一定是位便衣。
    “阿SIR，求求你帮帮我！”陆谨言拉着那个年轻人的衣袖不放。
    沈楚天才从外面回来，正向资料室借了资料，预备回办公室去写报告，被人拦住，他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事！”
    陆谨言见沈楚天开口，有如拉住了救命稻草般，将事情原委向沈楚天一一说明，然后他说道：“阿SIR，求求你，我朋友是真的受伤了，可不可以先请医护人员来替他检查一下。如果伤不严重，你们再关着他都可以，如果伤势严重，求求你们先送医好吗？”
    沈楚天皱着眉思忖，土狼，打架，偷窃。后两项并不算得什么重罪，只不过是土狼就比较难办。
    “他在哪儿呢？我先去看看。”
    陆谨言一听，忙说：“在这边。”
    和羁押室的看守警员打了招呼，沈楚天见到了范嘉桦，凭借着多年和妖兽打交道的经验，沈楚天察觉出来范嘉桦的确是狼族。
    范嘉桦看到进来的沈楚天，他注视着对方，眼神带着戒备。
    “你受伤了？”沈楚天问道。
    一旁的陆谨言急忙答道：“是，是的。”
    沈楚天白了陆谨言一眼，“我没问你。”他转向范嘉桦，用目光打量着对方，他看到范嘉桦脸上有伤，衣服也沾了灰土。
    范嘉桦这时点了点头，“腿很疼，被人用高尔夫球棍打到了。”
    沈楚天盯着范嘉桦看了一会。被打伤了腿，他却并没有反抗，是不愿意伤及他人？多年与各类犯罪妖兽打交道的经历告诉沈楚天，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是狼族，却并不凶残。
    “你变身让我看看。”沈楚天要求道。
    范嘉桦听了，并没有马上变身，而是盯着沈楚天，显然不愿意。
    陆谨言在一旁很着急，轻声劝道：“嘉桦，变吧，变过来。”
    范嘉桦没说话，那眼神分明是在说着不要。
    “乖，嘉桦，变吧。”陆谨言猜想如果看到本体，沈楚天会更相信范嘉桦。
    在陆谨言的催促之下，范嘉桦不甘愿地变了声。卟地一声轻响之后，一头和成年土猫差不多大小的动物出现在沈楚天眼前，灰黑的毛色，丑丑的嘴脸，头顶上还有一撮翘起来的毛。
    沈楚天看到范嘉桦的本体，一时没忍住当场就笑喷出来，“噗哈哈哈哈哈！”
    范嘉桦怒了，冲着沈楚天一阵吼叫：“嗷呜呜呜……”
    沈楚天笑得肩膀直抖，转过脸来对陆谨言说道：“哈哈，我只听兄弟们说是狼，我还当是野狼，没想到是这种小土狼，哈哈哈。我的兄弟们是太紧张了。可是我说，为什么不早点变身给大家看呢，大家看到他这个样子就不会盲目害怕了，哈哈哈。”
    陆谨言一时无语，他当时并没有出现在打架事件的现场，而范嘉桦已经很愤怒了。说到底他的身份也是狼，多少要点面子，现在沈楚天这样大笑，范嘉桦能不生气么。
    小土狼噢呜一声，冲着沈楚天扑了过去，沈楚天身手灵活，机敏地一挡。陆谨言忙抢上来抱住了小土狼。已经被捉了进来，再加一条袭警罪，这麻烦就更大了。
    沈楚天并没有在意范嘉桦的扑袭，仍然站在桌边笑个不停。
    范嘉桦从陆谨言怀里窜了出来，跳落在了桌子上，落地的时候，左后腿明显地拐了一下。
    看到这一幕，沈楚天停下了笑，“喂，你的腿……”
    陆谨言忙说道：“他说腿很疼，阿SIR，求求你，先送他去看医好不好？”
    范嘉桦怒道：“不要求他！”
    这时，沈楚天停止了笑，对陆谨言说道：“我知道了，我会送他去看医生。”说完，沈楚天离开了羁押室，范嘉桦听到走出门的他又开始笑。
    范嘉桦很愤怒，“土狼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个头小一点。是狼，我是狼，狼！”
    陆谨言安抚着范嘉桦，摸着土狼的头，“你乖一点，乖一点，他没有笑你。”
    “他明明就有！”小土狼觉得没面子极了。
    离开羁押室之后，沈楚靖吩咐手下的警员，“新抓来的土狼腿受伤了，先把他送医。”
    “老大，他是狼！”
    沈楚天说道：“他的本体只有猫那么大，危险指数最多只有二级，没关系。给他拍照存档，把报告拿来我签字，先送医。对了，谁替他录的口供，让我看看。”
    范嘉桦被以人形和兽形拍照存档之后，送进了最近的妖兽医院。陆谨言留在警局，他向沈楚天说明了结识的过程，陆谨言一再保证范嘉桦之前并无不良记录。
    沈楚天责备道：“已经来了这么久，你没有替他申请居留权么？现在这样，他在你那里打工也是黑市工，先生，这样可不合法。”
    陆谨言心虚地低下了头，“我申请过，但是找不到更多的朋友签字做担保。”
    “大家都拒绝？”
    “是，都拒绝了，在知道他是狼之后。我明白朋友们心里犹豫，我不能勉强他们。我有考虑过向店里喜欢嘉桦的老客人说明实情，让他们帮忙，但是又一想，万一他们也不愿意，又知道了嘉桦真实的身份，他们变得讨厌嘉桦，害怕嘉桦，那时又该怎么办？万一他们再投诉举报，那嘉桦不是更……”陆谨言看着沈楚天，露出难过又无奈的表情。
    沈楚天现在都明白了，他理解地拍了拍陆谨言的肩膀，想了想，沈楚天说道：“居留与否，做完危险等级评估然后警方才能决定。我已经看过他的本体，以我的经验看倒是可以给他居留，不过真正要面对的是法官。”
    陆谨言一听，心里忧虑起来。
    “这样吧，我介绍一位朋友给你，你去找他，如果他愿意出面跟你一起担保，能申请居留的成数就大很多。”
    陆谨言惊喜地抬头，“啊，真的？”
    沈楚天告诉陆谨言道：“我这位朋友是阴阳师，专门跟妖兽打交道，另有一重身份是政府妖兽事务司的特别顾问。你带那只小土狼去找他，如果他能出一份鉴定报告，以他阴阳师，啊不，是专业人士的角度做出客观评估，我想法官会尊重他的评估检定结果。”
    陆谨言得到意外之喜，向沈楚天连连道谢，“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你了，沈警官！”
    沈楚天想到猫般大小，丑丑的土狼，还有生气时呲牙裂嘴的模样，忍不住又想笑。
    “他为什么不早点露出本体，真是。只听说是狼，我的兄弟们如临大敌。要是知道他的本体跟一只成年猫差不多大，大家哪会这么紧张。”
    陆谨言不由替范嘉桦辩说，“他……土狼也有土狼的尊严。”
    “哈……”沈楚天忍着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