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忧岛的冬天并没有北风凛冽、雪花纷飞,只是从大陆上刮来的风驱散了海风的湿气,天气变得干燥,阳光让人觉得温暖而可亲。入夜后,月光下草木上的露珠凝结成霜,素白的透着晶亮的光点。温热的泉水上空水汽迷蒙,雾蒙蒙的几乎遮盖住池边柴火的亮光,火光挣扎着跳动着,蒸烤着向它飞来的水汽。悔棋谷里的温泉是名副其实的药池,百年来自己周围灵物丛生,再加上父亲和我这几年在这里开垦了药田,现在就来年泥土里都渗入了药型,这温泉水更是凝结了这片土地的精华。
虎啸声惊了缅桂上夜莺,它哆嗦了两下,小爪子有点不稳,差点掉下树来,扑腾着它的翅膀,飞到更高的枝头上,歪着头看着树下那只白色的老虎,它有雪白的皮毛,上面有一道道狰狞的黑色斑纹,额头上的“王”字昭示着它百兽之王的身份。此刻它亮金色的虎目正愤怒的圆瞪着,巨大的爪子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大黄,松爪。”跨出温泉,拿起放在池边的衣服,赶紧穿好,虽然池子冒着温暖的热气,但是还是敌不过冬夜里的冰冷。
虎爪子纹丝不动,似乎还大力地往下压。
“你是老虎又不是牛,这么倔做什么?”我无奈了,大黄以前和我亦敌亦友,自从我看不见以后更是在我身边充当起“导盲犬”的工作,老虎脾气顺了不少,但是倔起来,比李大叔家的水牛阿蒙还拉不住。
“吼——”
看来今天是和我卯上了。
“宁映榕,你怨我了。”被压在地上的人,抬起头,但是身子不敢乱动,冬天穿的多,小棉袍裹着他的身子有些圆滚滚的,活动没有平时灵便,但是也正好让他的皮肤暂时免于虎爪的□□,但也只是暂时,可能只要他一个轻举妄动,这个唯一的屏障就会被撕碎,然后被斯了的就是他的皮肉了。
“你说什么呢,我不和小孩子计较。”我背对着那继续较劲的一人一虎,,系好腰带,披上外袍,放下下水时挽起的头发,穿好鞋,整理好衣领衣袖,似乎没什么能做的了,才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他的方向。“再说我怨你做什么?”
他的气息很不稳,想想也是,要我这么被一个胖老虎压着我也受不了,更何况他那小身板子。
“你……应该是恨我,讨厌我的。”看不见他苍白的脸,看不见他颤抖的嘴唇,只能听到他的喃喃自语。
“哦,为什么?”我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身。
“你看不见了,是不是?”
“我看得见。”比起一般人,我“看”得更清楚。
“用来解毒的蛇胆被我吃下了。”
“那是很好的东西。”可惜也许对我来说没有用。
“那本来可以帮你解毒。”
“也许。”但也许会害死我。
“但你把它给了我。”
“听说你的胃寒症几乎痊愈了。”那就可以离开了。
“为什么?”
“只是瞎了,又不是死了。”所以我还有机会。
“怎么可能不在乎?”
“的确。”在乎。
“你不想见到我。”
“我看不见。”也的确不想见。
“对不起。”
“听到了。”也没用。
“我快走了。”
“那边的冬天比这边冷。”要防止旧疾复发。
“我会再回来的。”
“会有人接你们回去。”路途是很遥远的。
“帮你找到医治眼睛的方法。”
“记得不要到处乱跑。”命里大劫小劫不断,好在都死不了。
“欠你的我一定会还。”
“当我上辈子欠你的好了。”算我倒霉行么。
“那不可能。”
“也许。”你笑什么。
“我上辈子可不认识你。”
“我要去休息了。”大黄松爪,送客。
其实,你并不欠我什么,只是我们刚好,使彼此的劫数罢了。
“I’ll be back。”他恶狠狠的大喊,但还是被大黄叼出去,然后一阵威吓性十足的虎啸之后,世界安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曲今非是最知道什么叫做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尤其是明显看他不顺眼的老虎,所以他选择暂时离开。
初春的第一声惊雷响起的时候,世界忽然清明了起来,所有的生灵都活跃了起来,岛上发生了几件大事情。
首先是娘梅开四度,错了,是娘怀上了第四胎,而且不管它是弟弟还是妹妹,名字都叫做宁映莲,据消息人士称,这是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娘和爹在我家后院那个神经兮兮的一年四季开花的莲花池谈情说爱的时候,娘意乱情迷情不自禁之中,就地压倒了爹,当时正好月明星稀,眼前人又是如此花容玉貌、沉鱼落雁,此情此景造就了乎天雷勾动地火的最佳意境,激情似火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乎一个小生命就被酝酿出来了。灵添一条背景消息,某消息人士正在面壁思过,屁股上有两个红通通的巴掌印,他的双胞兄弟正在边上负责监督。
其次就是言叔来消息了,姐姐人在泉国,并且很有可能在泉国的皇宫。宁家祖上和泉国皇室有点渊源,所以对泉国皇室也是忌讳的,家训例告诫我们要对他们敬而远之。姐姐不是胡闹的人,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泉国皇宫?爹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知道事情不止是这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姐姐不是可能在皇宫,而是肯定在皇宫。
还有一件事,从雪国来了使者,来接他们的皇后和皇太子回国。曲今非又来找了我几次,也不说话,就是坐在我旁边瞪着我,目光很刺人,不过幸好我皮够厚。他的运气比我差,我是被个小孩盯着,他是被一只白虎虎视眈眈。
他急匆匆地跑来,大喘着气,站在我面前很近的距离,我一伸手就可以挠乱他的头发,可是我什么也没做。
“我来和你道别。”他的手一把捏上我的脸颊,像我平时揉您他的小嫩脸那样捣弄我的脸。“早就想这么做了。”我坐着,他站着,这高度正好让他有机可趁。
“那永别了。”轻轻拉下他的手,趁他没反应过来,捧住他的脸,拉近,他的鼻息喷到我脸上,痒痒的。我十指大动,对他的脸□□之。
“下次见。”难为他被挤成小猪脸,还这么口齿清晰。
“你确定?”
“谁叫我欠你了。”
“见到我可不是件好事情。”
他从我手里挣扎出去,走开几步,“山不过来,我便过去,你等着。”
那一天曲今非离开了寻忧岛,大黄显得特别雀跃。
“大黄,其实你和他,还有水牛阿蒙,可以拜把子作兄弟。”
于是,那只叫大黄的白老虎又不满意了,对着我怒吼几声之后,世界安静了。
我继续睡午觉,没办法,谁叫寻忧岛的知了也神经兮兮的,这么早就开始打鸣,夏天还远得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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