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都会有人陆陆续续来到寻忧岛,同时又有人陆陆续续的离开,真正在这里长住下来,其实真的是极少的。
很多人以为到了这里,就能得到圆满,因为他们早就功成名就,已经享受过了纸醉金迷,美人在怀,大权在握,傲视群豪的生活,最后的尘埃落定,似乎就该是脱离所谓俗世,到一个远离尘嚣之地,过着或是神仙眷侣,或是隐世独居的生活。这被认为是值得称道的、成功人士的一生。所以他们选择了寻忧岛。
然而,寻忧岛上的生活并不像这座岛的名字一样,无忧无虑得就连忧愁都需要刻意去寻找。这里也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烦恼,也有责任与义务,也有规矩。只是这对于岛上所有人都一样。
所以又有很多人离开。因为当习惯了特殊以后,忽然平淡起来,这让他们受不了——即使过去他们曾经极力幻想和追求这种境遇。
镜花水月,求不得的,永远是最好的,一旦成为现实,便知广寒孤高,花开花落了。
所以,即曲今飞无数次明示暗示,希望我能想办法让他留在寻忧岛上,我却没有回应。
我三岁的时候说过要娶姐姐,五岁的时候就知道不可能了,而且不是被娘当作笑话提起,也早就不记得这种事情了。
童言无忌,就是如此而已,怎么能作数。
且不说他本身生在天家,当他十六岁像岛上的其他孩子一样出门游离,面对大千世界,继续留在岛上的几率又有多少?况且以他的出身,以后最差也是个王爷,那种生活与其让他到时候去适应,不如早早就明了的好。
当然只是我的想法,但是从事实来看,明年初春天开始回暖的时候,他就要离开这里了,他老爹来信了,明年初春天开始回暖的时候会有人接他们回去。
听到爹这么说的时候,我应该觉得高兴,因为最近无聊之时,我开始研究命理,然后发现我们两个真的是八字不合,相冲相煞,相生相克。
“小夏,食盒放桌子上,先不要打开,大黄喜欢偷吃。”我抚着大黄的搁在我腿上的大脑袋,提醒仲夏,顺便警告性的揪了下虎毛,正在的大黄很不满意发出乌鲁乌鲁的低吼声,只是没人理它。
“榕哥哥越来越厉害了。”仲夏又一次感叹,这句话他几乎每天都要说一次,但是又不得不说,毕竟他被发现的距离真是越来越远了。
“那是自然,你几岁,我几岁啊。”我笑笑,但是心里却明白,若是之前的我,这种距离是觉得发现不了仲夏的。仲家一空,妙手空空,只余轻工——这句话是江湖上的人用来形容仲夏他爹仲一空的,仲大叔武功平平,唯有轻功,神乎其技。
“榕哥哥,那天是我不好。”仲夏其实早就想道歉了,只是他害怕,因为自己的软弱,他拒绝去面对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自己。那天是他忘记了大人们的嘱托跑到后山林子深处,因为他跑到那个山洞里,曲今非才会找进来。也因为他慌乱之中,毁了那蛇的蛋,才会激怒它。“我不该、不该……”
“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知道么?”我回过头,“何况……”或许现在这样的境遇已经不是最坏的了,同时中了帝鳐刺毒和冥纹蟒的毒,居然死不去,瞎了眼而已,我赚了。
“不要哭了。”
我看不见,虽然看不见,但是我闻得到,那是眼泪的味道,眼泪的味道和海水的味道很像,酸涩的,但却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小夏,你今天吃萝卜了吧?”
“是啊,我娘煲了萝卜猪骨汤。可是,榕哥哥你怎么知道?”
我摸索着打开食盒,今天是香菠咕噜肉、清炒笋丝、小葱豆腐和茶树菇鸡汤,好吃好吃。我抬头朝他咧嘴一笑,小夏帮我是合理的东西拿出来,把碗筷放在我面前。
“因为嘛,你的金豆子里都是萝卜味。”我一边吃一边说。
小夏赶忙用手抹了把眼角,然后把手凑近鼻子,嗅来嗅去,却还是没闻出个所以然。
“在心里说我是狗鼻子就行了,不要说出来,这样多不好意思啊。”喝了一口汤,咀嚼着茶树菇,带着点药香味的香嫩口感,煲的火候也够,娘最近对饭菜终于上心了,原来总是喜欢用大杂烩打发我们,弄得我有时候还得找爹一起开小灶吃点小野味,顺便捎上两个小毛头。
自从受伤后,发现自己的眼睛渐渐出现失明的征兆,我就搬到了悔棋谷的木屋疗养。虽然这里花海缭绕,灵物丛生,是块风水宝地,是疗伤练功休闲度假精心养气的好地方。但是因为原本进入悔棋谷唯一的通道只有听海崖下的海水覆盖了的溶洞,进来一次麻烦,又是跳还有是闭气渡水,也就没有人常住在这里,可说来也巧,受伤后我又去了之前和那冥纹蟒恶斗的洞穴,发现它的深处居然直通悔棋谷,于是乎这里顺理成章成了我的养伤之地。
“那个,小非很担心你,这几天他都在找你。”曲今非缠了他三天了,自从他不小心说漏嘴自己会送饭给榕哥哥以后。这三个月他天天到宁家报道,缠着每个人打听榕哥哥的去向和伤势,宁家夫妇闭口不言此事温燕软语的劝他先把自己的病养好,宁家双胞胎根本就不理他,他却还是不肯放弃,照样天天报道,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不放过蛛丝马迹。也正是因为这样,送饭的任务才到了仲夏的手里。“他的畏寒症没有再犯了,但是人瘦了好大一圈。他还不知道你的伤势,你不打算见他一面?”
仲夏等着我回答,但是我根本没有想过再见他。
“小夏,他总是要离开的,或许是明年,我不是心胸宽广的人,但也不至于损人不利己,一定要我痛你也痛。”
隔了好一会,仲夏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仲夏收拾好食盒,我就催促着他在天还亮着的时候赶快回家,他也没有像前几天一样聒噪的和我聊天,只是默默地到道了声“回见”,就匆匆走了,脚步急促,好几次踉跄。
眼泪的味道,酸涩的,淡淡的,越来越多,像青苹果皮隐隐散发着青涩的甘甜,被一路遗落,又渐渐淡了没了。
大黄不安分的黄着他的大脑袋,胡须耸动着,喉咙里低鸣不断。
“讨厌他们么?安静下来,别吵了。就算你不喜欢他们,也给我安静下来,听到了么?”
我始终微笑,抚摸着手中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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