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飞觞》15.江湖1

    凉月捡了个位子坐定，要了两个小菜，一碗白饭。她虽然从家里带了些银子，但是她知道这根本不够用。以后怎么办？她想起来就想笑——作为穿越众，银子自然会到来的，不管通过什么奇巧的途径。但是她并不是一点都不担心，所以还是尽量节省地用。
    她刚要动筷子，突然门口一阵大哗，呼啦啦进来一群人，个个凶神恶煞。凉月心中一动：莫不是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噫好，正好看热闹！
    只见一人分开众煞，自顾走了进来。看周围人尊敬的颜色，一定是这群人的首领。那人衣着华丽，面貌骄傲，一看就是那种有钱有势的花花公子类型。他左手挽着一柄刀，正四下张望。
    店小二迎了上去：“客官，您是吃饭还是住宿？”
    那人瞟了小二一眼，没有说话。旁边一个大汉越过一步：“瞎了你的狗眼！不认识封少爷吗？”
    “封……”小二一听这话，脸色煞白，张着嘴结结巴巴说不出来话。一旁掌柜的见状，连忙从柜上出来，陪笑道：“这位爷，我们这个店小二是前天新来的，不认识封少爷，还望见谅，见谅！”他转头对小二说，“去，快带几位爷到楼上雅间！”
    小二一哆嗦，转身要走，突然被那封少爷横刀拦住了：“不用了。你先下去吧，不知者不怪。”
    小二得到圣旨一般一溜烟没影儿了，封少爷却转向掌柜的：“我们来，是想问问你，这几天贵店是不是住进来一对儿夫妻，男的三十岁左右，女的二十四五岁，两个人都使长剑，这男人臂上还受了伤。”
    “这……”掌柜的犹豫道，“小店生意繁忙，最近几天住进来不少人，却也有几对男女……可是用长剑的……封少爷，您可恕小人眼拙，没见着带兵刃的啊……伤……也没看见过……”
    一个大汉凑在封少爷身边耳语几句，封少爷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大汉转向掌柜的：“胡说！分明有人看见他们进了你的店！说实话！他们住在哪间？”
    掌柜的苦着脸：“这位爷，小人真的没看见……”
    封少爷嘴唇动了动：“砸。”
    说着周围的大汉一拥而上，冲进柜台，唏哩哗啦地几坛好酒就摔在了地上。掌柜见状，更加苦苦哀求。凉月见状大惊，她本来是抱着一种看电视的心态来看热闹的，但是突然四周乒乒乓乓地一响，来真的了！她环视四周，才发现本来热热闹闹的店一下子空了，其他吃饭的给钱的没给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跑了。她不由赞叹古代人的反应极快，只有她这种穿越众才见事儿“不慌”——她根本没有见过事儿嘛！凉月也有些慌神儿了，她也想跑，可是门口早就被那些大汉挡住了。
    这时候，凉月发现店子的一角还坐着一个人，一袭玄色长衫，头戴方巾，模样甚是清秀，像个书生，但是他的桌子上却放着一把长剑，古朴的剑鞘隐隐散发出一阵阵杀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侠？！凉月有些兴奋了——才刚刚闯荡江湖，就碰见了武林高手！
    只见那人一手擎杯，一手举著，正吃得悠然自得，对于店子里面发生的事情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凉月见状冷笑，但是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书里面写的大侠都是这个样子，冷冰冰铁板一块，一般不乱管闲事。
    眼见好好的店变得乱七八糟，掌柜的苦苦哀求毫无作用。正在这个时候，两个身影，一青一紫，从楼上飞下：“住手！”
    封少爷一见这二人，挥了挥手，众人都停了下来。
    “封彪，你与我夫妻二人结下冤仇，何苦为难无辜店家？”着青衣的男人朗声道。
    封彪……这名字可真恰当啊。
    “大哥，莫与他多费口舌，我们联手冲出去罢！”着紫衣的女子看样子年纪轻轻，却是个急脾气，“封彪，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凉月轻叹一口气，这些武林中人的台词真的都是一样，他们是不是集体参加过武林培训班？
    “也罢，今日我们就做个了断。”青衣男子点头道。霎时间，两道银色的剑光就直直冲封彪飞了过去。
    说时迟，只见一道黑影从凉月面前飞过，啪啪两声击断了两道银光。夫妻两人一愣，摆好架势准备接招的封彪也是一愣。可是凉月看清楚了，那道黑影是角落里那个黑衣大侠的剑鞘！剑鞘阻止了两把长剑，势头稍减，撞在木头的柜台上，砸出一个小坑。
    “有事儿出去闹去，还让不让人喝酒了。”黑衣大侠一眼都不看两拨人，轻轻地说道。
    封彪倒也似一个见过世面的人，见有人出手阻拦，也不恼火，对着黑衣大侠一抱拳：“还未请教……”
    “慕容靖。”黑衣人还是轻轻地说道。
    一听这个名字，封彪和夫妻档都是一凛。凉月也跟着一凛，然后又自顾失笑，她哪里知道慕容靖是何方神圣。
    “慕容大侠，我们敬服你的英名，可这是我们和封彪之间的事，还请你不要插手。”少妇依然是快人快语，她丈夫则是皱了眉头。
    “我没有插手。我只是想请你们外面解决。”慕容靖喝了一口酒。
    少妇被这话噎住了。人家说的没错。
    “既然如此，”封彪说话了，“我跟你们之间的事儿，咱们回来单独解决，莫要扰了慕容大侠的雅兴。告辞。”他一拱手，居然不理这夫妻二人，带着手下，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形势突变，似乎这对夫妻也没料到封彪会走。两人支吾了一阵，还是从柜台后面把掌柜的寻出来，连声道歉，便要结账离开。走到店门口，那男子回头深深地看了慕容靖一眼。
    凉月心中却不是滋味。本来她是要看一场打斗的好戏，但是一看真的要打起来了，她却怕了，如今有人出手制止，没打起来，她又觉得兴味索然。不过能够看见一个大侠，见识了大侠的本事，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掌柜的开始召集伙计收拾烂摊子，凉月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们忙乎。
    “这位姑娘，如何不吃？喔，想是凉了，不好下咽。”突然一个声音在凉月耳边响起，吓了她一跳。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那个慕容靖坐在了她的旁边，饶有兴味地指着她面前的两盏小菜，“掌柜的，麻烦把这些热一下，好让这位姑娘吃饭。”
    凉月反应过来，心下大悦：呀！初出江湖就能让帅哥大侠主动与自己搭话，看来还是小看了自己的潜力！
    凉月道了一声谢，看掌柜的从后厨又端上来好几样精致的小菜，将自己的两盏冷炙换了下去。想必是他心中感激这位慕容大侠使店子免于收到更大的破坏。
    看着眼前的美食，凉月才觉得自己真的是饿了。她再也不管什么大虾小虾，举著便吃。旁边慕容靖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不觉失笑：“姑娘刚才处变不惊，现在又豪爽有加，真真我江湖儿女！不才敢问芳名……？”
    “诶呀呀呀！”凉月猛咽了两口饭菜，刚要回答，就听见有人在门口大声叫唤。
    凉月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门口，冲着满屋狼藉大呼小叫：“诶呀呀！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看来我真的是扫把星，到哪儿哪儿就出事儿！诶呀呀我的陈年女儿红！诶呀呀我的官窑青瓷碗！诶呀呀我的黄花梨柜台！诶呀呀！”
    掌柜的见了来人，急忙跑过去，对他耳语几句。那人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一边向凉月和慕容靖这边看了几眼。
    慕容靖瞧见了这人，却倏地站了起来，满脸笑意地回望着他：“老薛！”
    被称作老薛的人三两步走到他面前，脸上的颜色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猛地，他一拳打在慕容靖肩窝子上，嘭地一声，听着力道不轻，但是慕容靖却也不躲闪，还是嘻嘻哈哈的。
    “你这个作死的人！不知道我那柜台是黄花梨的呀！你看看那么大的一个坑儿！你看看！诶呀呀……”老薛表情痛心疾首，极度夸张。
    “我就是知道你那个是黄花梨的，才用的剑鞘嘛！要是用剑，早就两半儿了！何况我还估摸着力道扔过去……”慕容靖双臂乱舞，根本不见刚才插手江湖事务的冷峻气息。
    “呸！两半儿了才好，还能卯起来。你这个大坑，可怎么填！”老薛却也不买他的账，但是似乎并没有和他认真，看来这两个人相互认识，关系还不错。
    这时老薛才瞥了一眼凉月，对着慕容靖讪笑道：“你成亲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儿。”
    “胡说。”慕容靖倒也不着恼，“我今天才在你这破地方遇到这位……啊，还未请教芳名？”他终于又想起来刚才的话题。
    “凉月。”
    没想到老薛听了这名字大为震惊，他眨眨眼睛，仔仔细细地将凉月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个遍儿。凉月虽然不是古代人，但是被一个中年怪男盯着看，浑身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敢问姑娘……贵姓？”老薛的声音一扫夸张，变得十分谨慎。
    “免贵，姓习。”凉月抚摸着自己的胳膊，似乎听到了鸡皮疙瘩掉在地上的声音。
    “莫非……习思远习大人是……”
    “习思远？”凉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老薛又说了“习大人”，她便转过弯儿来了，“哦，那是我爹。”凉月心里笑了，这么长时间在宫里，她都不知道自己老爸叫什么名字。也难怪，在家里自己叫他爹，夫人叫他老爷，皇帝叫他丞相，谁也没有告诉自己他到底叫什么，自己也没去问，倒是在这里被她知道了。
    “原来真的是丞相千金！失礼失礼！”老薛一个大揖，把凉月吓得蹦了起来，连连还礼。其实凉月也没有料到居然有人认识自己，她原来以为丞相家的小姐养在深闺，没人知道，这才报了真名，没想到丞相在江湖上也有大大的名声……也不知道是好名声坏名声，不过看起来还不错，这个老薛对自己很是尊敬。
    一旁的慕容靖似乎也甚是惊讶：“原来是习小姐。”但是他似乎并不像老薛那样对习丞相有很大的尊敬，却微微地皱了眉头。
    “诶呀，你看看，习小姐光临敝店，还碰上这些乱事，习小姐受惊了……那个老王！快上几样好菜，把我那窖藏的女儿红拿出来，给小姐压惊……啊，不知道小姐可饮得酒？哎，不妨事，早听闻习小姐颇有乃父之风，况且我这女儿红清醇爽口并不上头。”老薛招呼着掌柜的。
    凉月瞪了瞪眼睛，心想这人怎么那么啰嗦：“那个……薛大叔……我已经吃饱了……刚才那个……慕容大侠……帮我要了几样菜了。”
    “慕容……大侠……哈哈哈。”老薛听到凉月如此称呼慕容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他突然收敛颜色，“习小姐还记得我老薛？呵呵，呵呵。”
    凉月脸上的肌肉牵动了两下，她哪儿认识这个老薛呀，刚才不是听慕容靖叫唤来着嘛。掌柜的端上来几盘菜，又拿上来一壶烫好的女儿红。老薛给她和慕容靖分别斟满，凉月尝了尝，还真的是蛮香的，于是就一口干了。
    “好好好，好爽快，不愧是习丞相的千金。”老薛看起来兴致极高，也一口干了，旁边的慕容靖似乎还是心事重重，只抿了一小口。
    老薛看出了慕容靖的心事：“我说慕容，你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你妹妹的事儿，和习小姐又有什么关系。说到底，和习丞相又有什么关系！要怪，只能怪我那个干儿子。可是这一个巴掌拍不响……”
    慕容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等老薛说完，刷地站了起来，对着他们一抱拳：“告辞。”竟然走了。
    剩下老薛不尴不尬地陪着凉月坐在那里，傻笑了两下：“习小姐莫见怪，我这个朋友就是这个脾气，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习小姐，如今却作何打算？”
    凉月一愣，仿佛这个老薛知道她出走江湖的事：“不知道……随便看看呗。”
    “哈哈，确实如此！习小姐放心，有我老薛在，小姐便随便走，随便看！到得哪家客栈，只要报上我老薛的名字，便放心吃，放心住！”
    呵！这口气大的！凉月点点头，心里想着。这老薛到底是什么人？另外，自己果然如其他穿越众一般，吃住不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