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飞觞》14.不是结局的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凉月悠悠转醒，一摸脑后，赫然一个大包，隐隐作痛。她勉强起身，环视四周，却发现自己还是在那个充作皇帝新房的宫殿里的一角，自己只穿一身内服，外面大红的礼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脱去了，堪堪蜷曲在那里，想是不想被人发现。宫殿冷冷清清地，凉月挣扎地起来，她正在使劲想是怎么一回事，是什么人把她打昏，却发现似乎宫殿外面火光闪闪，人声嘈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凉月抚摸着脑后的大包，晃晃悠悠地推开宫殿的大门。只见不远处火光冲天，许多宫廷侍卫模样的人来回穿梭，人团中间似乎也包围着一些不动的人影。突地一时间，包围的人群散了开去，凉月才看见包围圈里面的人影，顿时吓了一跳。
    对峙的两人，其中一人手执长剑，似要冲上前去，又似乎有很大的顾忌。火光照在那人的脸上，阴晴不定，只是映出了那清癯的面庞，分分明就是当今丞相习大人！
    凉月刚刚想叫，却又发现与丞相对峙的那人，她看清那人身影，便叫不出声音来了。原来，与丞相对面而立的却是那个帅气万分的霍侍卫！他手执一柄侍卫佩刀，却做弯曲状，另一手却挽了一个红色的身影。凉月大惊失色，因为她看到，那个红色的身影恰恰是她原来穿在身上的那身红色嫁衣，那秀在红色盖头上的凤凰纹饰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那红色的腰身，分明是一个女孩子！霍侍卫的刀，就堪堪架在了那鲜红嫁衣女子的脖子上！看来，习丞相是因为霍侍卫劫持了这嫁衣女子，才不敢上前拼杀的罢！
    凉月看到这情景，心中疑惑更加聚积。她待要上前呼唤父亲，却突然听得丞相开口了。
    “倚白，我自问待你不薄，今番却又是何苦呢……”丞相的声音中，充满了苍凉。
    “我乃皇帝身边近侍，自当效忠当今圣上。”霍侍卫的声音。凉月这才知道霍侍卫原来名字是叫做倚白的。
    丞相叹了一口气：“我自问这十几年以来对圣上忠心耿耿，如履薄冰，没想到依然遭到圣上忌恨……此番若不是我早有防备，便即家破人亡了……”他声音从叹息突然转成了硬冷，“皇上对我不义，便莫怪我不忠。倚白，这之中千般关系，却都与你无干，你却是何苦呢……”到得后来，他声音中又充满了惋惜之意。
    “与我无干？”霍侍卫冷笑了一声，但却夹杂一丝苦涩，“你当初推举我为皇上近侍，安得却是好心？”
    “倚白，当初令尊与我相交，惺惺相惜，他见我无子，便要你认了我做义父。你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我也乐得将一身本事传授与你。皇上年少，身边乏有人照应，我便举了你参加近侍考核，你过关斩将终得重用……现如今你却认为我没安好心，恐是有些度君子之腹了……”
    听完这话，凉月一惊。她丝毫没有想到丞相和霍侍卫还有这样一层关系。既然原来是义父义子，如今却又怎么反目成仇？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丞相一句话，更是让凉月惊出一身冷汗。
    只听丞相续道：“倚白，你忠心护主，我也不怪你。只是今番你不该挟了小女，她是一点错也没有的。”
    听了这话，凉月疑窦丛生。自己分明在这里站着，而霍侍卫劫持的那人，却又是谁？
    霍侍卫清喝一声：“废话少说。把你的人全部撤走，你也要放下武器，自去圣上那里请罪，我便放了令千金。如若不然，刀剑无眼！”说罢执刀的手又逼紧了几分。
    丞相明显更加紧张了：“倚白，你还不明白么！如今不是我要造反，是皇上他要致我于死地！他要纳小女为后，我自然不便反对。只恨我心下一软，便让小女惨遭此劫！我把女儿送进宫中以表忠心，他却是把小女当了筹码！他是分明知道我最疼惜我这个女儿，便借此要挟，除我权力，戮我亲信。此等皇帝，我便不忠也罢！幸亏我及早知情，才有了防备。但是依然不能救得小女……我这个当爹的……”言罢恨恨，却透出满心怜女之意。
    “我不管你那些乱七八糟！”霍侍卫的声音虽然坚硬，但是却隐隐有些颤抖，“皇上计策，天衣无缝，只没料到被你知情。幸亏留有后招，才不至于完全为你所制！”他手中的刀又紧了紧，“赶快照我说的做！”
    “倚白……休要冲动伤了月儿……”丞相执剑的手明显抖了抖，“你对皇上忠心，却不念及你我往日恩情……”一向坚毅硬朗的丞相此时话语却有三分恳求之意，可见他对女儿关切之情。
    霍侍卫哼了一声：“你若不道此节，方还罢了，若道此节，毛发倒竖！你道我不知道你那虚情假意？当今圣上，英明威武，宽带下人，他待我如亲兄弟，情真意切，我自当誓死效忠！你莫要多说，快照我说的做！如若不然……”
    “好好好……”丞相单手虚按，另一手却抓紧了长剑，吩咐周围众人道，“你们暂且退下……倚白，你休要伤了小女！”
    凉月在一边听着，此时也明白了个七八分。原来皇上选后，都是虚假做作，最终的意思，就是纳了凉月放在宫中当做掣肘丞相的砝码，怪不得凉月长相身材德行才艺都不是最优，乱闹选秀会场最终还是拔了头筹；怪不得面圣那天皇上显得气色犹疑举棋不定。婚礼这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动，逼得霍侍卫劫持了新娘子，以此要挟丞相。只是自己分明好好地在这里，霍侍卫劫持的那人却又是谁？
    此情此景，丞相由于爱女遭到劫持，分明落了下风。凉月无心宫廷争斗，只知道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作为父亲角色出现的丞相对自己千娇万宠，又想到丞相夫人那哭泣的身影，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力量，在这个危机万分的时刻，凉月抽身向前，大喊道：“爹爹，我在这里！”
    凉月这么一喊，丞相和霍侍卫都是愣了一下。一愣之下，凉月拨开众人，冲到丞相身边，接着火光一照，丞相看清楚她的身影面庞，大为惊诧：“你……”
    于此同时，霍侍卫似乎也反应过来，将一直挽着的嫁衣女子的盖头一把扯了下来。火光冲天，三个人同时看清，那个软绵绵倒伏在霍侍卫肩头的女子，分明是水菱！
    正当霍侍卫愣住而不知所措的时候，丞相长剑一晃，已经将霍侍卫手中的侍卫刀打落在地，又长剑一挺，剑尖直指他的喉咙。霍侍卫一呆，揽住水菱的手便软了下来，旁边凉月见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了软软倒下的水菱。
    这几下兔起鹘落，情势大变。霍侍卫满脸惊诧，说不出话来；就是已经占尽优势的丞相，刚才也是下意思冲动所致，他用眼频频看着凉月和水菱，更是疑窦丛生。
    凉月使劲摇晃着怀中的水菱：“水菱，你醒醒，你醒醒！”凉月这么一喊，丞相却也明白过来，招呼手下将目瞪口呆的霍侍卫绑了，转身查看两个女孩子。
    “她便是被点了穴道。”丞相说道，伸手点了水菱身上几处，解了穴道。
    水菱悠悠转醒，迷惑地说道：“我……却是在哪里……”她抬眼一望，第一便看到了凉月。不料水菱大惊道：“你……你不是……”把手指着凉月，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还想问你呢！”凉月看她这样的态势，心中已经明白了□□分，“那个打昏我的人，你不是你？”
    “我……”水菱此时才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她又看到已经被五花大绑的霍侍卫，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皇宫里乱了一夜。即到天明时分，丞相回到府中，见到了凉月，凉月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清楚。
    原来丞相和前朝大将军霍百胜私交甚好，更认霍百胜之子霍倚白为义子，推荐到年轻的皇帝身边当近身侍卫。本是一片好心，渐渐年长的皇帝看到丞相势力庞大，便开始担心丞相要谋朝篡位，于是暗中联络大学士伺机□□，同时收买人心，使霍倚白死心塌地追随皇上，因他和丞相关系非同一般，便使他充当自己的间谍，探听丞相的动静。
    皇上想除掉这个隐忧，但是因为皇太后是丞相亲妹，丞相又未有任何差池给他借口，只好暗中谋划。他亲自赐给水菱的镯子，却是空心所铸，里面藏有一密信，便是联络大学士伺机起事，水菱当然是被蒙在鼓里。却不想水菱拿着钦赐的玉镯在凉月面前炫耀，被凉月一把扔进了水里，凉月也被水菱推入湖中。
    镯子遗失，恰赶上凉月穿越，误打误撞捡到了镯子。凉月带着镯子和丞相谈论功夫的时候被丞相发现，晚上的时候丞相在凉月屋子里面拿到了镯子，细看之下，发现了其中秘密。他又将镯子原封放好，凉月不知里就，又把镯子暗自还了回去。
    皇上虽然把密信最终传了出去，但是经过这一番变故，失了时机，只有匆匆起事，接选后大婚的机会，赚得丞相的女儿凉月进宫，却派兵围了相府，要丞相辞官。殊不知丞相早有准备，一举却围了皇宫，挟持了皇帝。
    危急时刻，霍侍卫冲进宫殿，见到凤冠霞帔的凉月正端坐在床前，便不由分说点了她的穴道，要劫持她来要挟丞相。殊不知没有选上皇后的水菱深深嫉恨凉月的机会，本来她知道皇帝最喜欢他，这次却要凉月当做皇后，激愤之下，不经思考，大学士也忙于起事，稍稍未加注意，水菱居然偷偷溜进宫中，一下子打昏了凉月，穿了她的嫁衣，等着皇帝来娶她。她刚要将凉月拖到屋外，突然听见有人来了，惊吓之下，就把凉月胡乱塞在屋角里。自己坐好，却被人点了穴道，昏了过去。
    这样阴差阳错，丞相便在宫廷斗争中大获全胜。因为丞相一直未有任何不轨之举，这次又是皇上起事在先，皇太后知情后大为震怒，臭骂了小皇帝一顿，皇帝自觉大势已去，又见差点伤到了自己心爱的水菱，就此心灰意懒，无心朝政。皇太后垂帘听政，任命丞相为监国大臣，贬大学士。自此，小皇帝完全成为了丞相的傀儡。
    凉月自然惊魂未定，经过了这么一系列变故，她受惊不小，便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丞相要杀霍侍卫，被凉月劝住了，又加上丞相念及原来恩情，便将霍侍卫赶出了皇宫。
    这天一早，丞相到凉月房里唤她起床，只在桌子上发现一封字迹歪歪扭扭的信。信中的字迹也甚是奇怪。丞相左看右看终于明白了□□分，长叹一声，便自无语。告知夫人，夫人大哭不止，也无可奈何。
    原来凉月趁大家不注意，收拾了一些行李银钱，离开了相府。留了一封简体字书信，告诉父母莫要寻她。
    凉月背着包袱看了看身后繁盛的相府，心中若有失落。她又看了看眼前宽阔寂静的街道，却不由得嘴角上翘，轻笑起来。
    闯荡江湖，才是真的穿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