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飞觞》7.宝物们

    回到家,突然见到丞相凌厉的眼神。“去烧香还愿这么长时间……小桃,你们都去哪儿了?”看见小桃求救的目光,我连忙上前一步,撒娇似的挎住丞相的胳膊:“爹,女儿只不过是到处走走看看……这么长时间躺在床上,就是金酥糕也要长毛儿了。”
    丞相本来僵硬的脸似乎含着笑意地抖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突然放松了,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才发现小桃早就笑的花枝乱颤了。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揽住了我的肩头,我心中一紧。“不要乱跑就是了,身体刚恢复。”我才慢慢地感觉到,丞相的手和薛逸丰的手的不同。虽然同样温暖,同样有力,但是丞相的手却让我感到一种奇怪的安静和信任。我眼前一阵迷离,原来虽然灵魂穿越了,身体自身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忽略的——以往凉月的身体中的神经正呼喊着父爱的伟大呢。“爹……”我不由得轻轻叫出声来,仿佛这一声不是从脑子里而是从身体里发出来的。
    突然那双手僵住了,我刚刚放松的心又突然提了起来:不知怎地我想到在亭子里自己僵在薛逸丰怀里的情形。“这耳环……”丞相的声音也似乎发颤起来,“你怎么又戴上了……?”我看到丞相的眼神,吓了我一跳。那种严肃阴郁的眼神似乎产生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要把我吃进去一样。“怎……怎么了爹……”我不知所措。“你去见薛逸丰了?”丞相这时自己已经变成了那个大黑洞,声色俱厉地审问我,刚刚那个慈父的形象早就消失在九霄云外了。
    他怎么知道的?他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只有小桃知道。可是我回头看到小桃的神情,和我一般惊慌失措,这种眼神是不会骗我的。如果小桃没说,那就是那个大和尚?不可能啊……我脑子飞快地转着,自己也惊讶自己的冷静。不对,既然没有别的可能,他就一定是自己猜出来的。耳环……一定是耳环泄露了秘密!
    “我只是觉得这对耳环很好看……就戴上了……”我委屈地蹙着眉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应该去当演员,“有什么不妥吗……?另外……爹说的那个薛……什么丰的……是谁啊……”这招果然灵验,丞相大人严厉的眼神闪了两闪,终于犹豫地松弛下来,好像是对我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唉……月儿什么都不记得了,不是吗……也好,也好……”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神中又透着些许失落和孤寂。皑皑,看来丞相大人真的是不喜欢薛逸丰。乱七八糟的线索太多了,我一时间真的是顾不过来啊。既然顾不过来,那我也就不顾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丞相夫人告诉我,我的皇太后姑姑听闻我身体大好了,想要见见我。另外最近从帝国西域进贡过来一批珍奇宝物,皇太后姑姑想让我先去挑一件。我对于宝物什么的,倒是没有太大兴趣,因为不知道自己还回得去回不去,宝物还能不能当古董卖了赚钱;我倒是对于皇太后姑姑对侄女的亲情大为感动,而且那位女士慈眉善目的也很亲切,于是就忙不迭地梳妆起来带着小桃进宫去了。
    进宫拜见了皇太后,享受了半天亲情融融,自己仿佛真的成为了丞相的女儿,皇亲国戚,也还犹疑着是不是习凉月的身体神经在作怪。西域的宝物真的是琳琅满目珍奇毕现,皇太后看来是见我身体恢复了,心情大好,也是恩泽广布,不单让我自己挑一件送给自己,还让我挑两件送给丞相和夫人。我已经眼花缭乱,选了半天,给丞相选了一件护心软甲,给夫人选了一双碧玉手镯,自己挑了一帕金丝方绢。皇太后看见我只拿了一张手绢,笑纹升起了在脸上:“月儿怎地不爱头钗耳环而只选了一帕方巾呢?”我诺诺应言,只是说这些配给皇太后姑姑会更加辉煌灿烂,我是个小丫头看这个手帕觉得绣工精细,想仔细学学以后要是能够自己绣一方给姑姑就太好了。没想到皇太后凤颜大悦,直夸我乖巧孝顺。
    辞别了皇太后,让小桃帮我捧着护心软甲和碧玉手镯,自己将金丝方绢揣在怀里,眼珠转了两转,从头上取下来一只金镶玉的小钗,回过身来对小桃说:“小桃你看,这枚小钗上的花样却似是桃花。我觉得和你很配很配,想送给你呢。”小桃颜色大悦:“小姐你对小桃太好了,不过我觉得小姐戴着桃花头钗就像小桃一直陪着小姐一样呢!”我也十分喜欢这个小丫鬟:“难道桃花头钗戴在小桃头上小桃就不陪着小姐了?”小桃连连摇头,最后我给她戴上了头钗,她就一路上说永远对我忠心永远不离开小姐之类的话了。
    不知觉却走到了一片又陌生有熟悉的地方,波光粼粼在眼前闪动着迷离的一片。蒹葭湖!想到这个名字,因为我看到两个身影——竟然是水菱和那个帅帅酷酷的霍侍卫!而湖面上又有些水花翻滚的异象。我不禁迷惑了,身体中却发出一种妒忌的动力,驱动着我朝他们走去。
    没想到水菱突然见到我神色大窘,但是却也透出一种骄傲的神情。那意思我明白,就是,看,这个大帅哥属于我,哦对,那个皇上大帅哥也属于我!我脸上紧了紧,但是嘴角还是抽出一丝微笑:“没想到在这儿见到水姑娘。”霍侍卫对我行了礼,我淡淡地回了礼,瞥见他眼神中继续的疑惑。
    我抬眼向湖面望去,却见到一群小太监小侍卫都拿着长长的杆子,一头伸到湖中,搅得一群金尾鲤鱼到处乱窜。“水姑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这一问,没想到水菱声色突然骄傲愤忿起来:“还不是因为你把皇上送我的手镯扔进湖里去了?丢了皇上送的手镯,难道不是大罪一条?看你病刚好,没叫你把它捞上来就不错了!”她这左一个皇上送的手镯,右一个皇上送的手镯,我听得浑身直掉鸡皮疙瘩。
    “那你们就在这儿用杆子乱戳?”我轻笑了,斜了一眼霍侍卫,后者依然面无表情。“霍侍卫,那天真的很感谢你救了我。你要是真的关心爱护水小姐,就应当像救我一样把皇上赐给她的心爱的手镯从湖中摸出来呀,这样的杆子盲盲目目的戳来捣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我只见到霍侍卫一双漂亮的眉毛向上挑了两挑,水菱的眼神就要像喷出火来一样,知道这话真真切切刺激到了两个人——这回是确定了,这霍侍卫必然是心仪水小姐的,而水小姐那么珍惜皇上赐的手镯;而骄傲的水小姐必然心中嫉恨霍侍卫于湖中把我救了上来。我又抛出一串浅浅的微笑,唤了小桃,施施然走了,心中一阵痛快淋漓的狂喜,然后猛地一阵恶寒:我这个千里之外的穿越者,怎么会如此多地感情融入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呢!看来我的灵魂和习凉月的身体越来越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体了呢……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以我的性格,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
    沿着湖边走了一段,我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小桃可能是吓到了,小心翼翼地问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指着粼粼的湖水道:“我看八成他们是找不到那镯子了。”“为什么呢?”“小桃你看,这蒹葭湖并不是封闭的湖水,而是有源有往的活水。本来他们要不是乱搅和,没准还能在湖底摸到手镯,但是他们这么一搅和,又有鱼群的助力,不知道镯子给他们搅和到哪里去了呢。这下子,找不到皇上赐的手镯,水姑娘可该难过了。”我刻意模仿水菱的声调,小桃也大笑起来,连连夸赞小姐真聪明。其实我也拿不准他们一定找不到,可是找到找不到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突然凌历历地感觉到一阵舒爽,一种“一辈子在这里呆下去也不错”的感觉悄悄地爬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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