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飞觞》2.逃不过的迷茫前程

    那中年人看着我，一时并不说话，我刚刚梳理了半天的头绪，渐渐有些头痛，这样复杂的家庭伦理加宫廷纷争八点档，以我优柔的个性，实在是不适合。网上翻时，满眼的阴谋算计勾心斗角就让我颇吃不消，宁可去翻武侠小白之类爽快简单些的文。如今这穿越架空古代宫廷竟落在我头上，真真讽刺。
    索性低了头不语，想想从前也幻想过穿越到新的世界经历些有趣的奇遇，可当这真的成了现实，我发现定下神来，叫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是自己最亲的人，只是这样简单，我，难以做到。
    这是我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我，还能回去么？那个平时也许有着种种不满的灯红酒绿的世界，那个有着我的朋友、亲人的世界，那个有着我熟悉的生活方式生活习惯的世界。前途茫茫，我不知道自己的方向。
    “……咳，月儿！”
    “啊……”醒过神，竟然就这么走神了。“父……父亲……”
    那中年人叹了口气，“还是精神不济么？我刚才说的，你可曾往心里去？”
    我一时怔忪……
    看来伤感，实在是应该分时候的。
    正郁闷时，不由我分说，那人又叫来了大夫，折腾了许久方罢，那个被我溜号掉的话题，也就此不了了之。
    亲自替我盖好被子，那个人才转身离去了。看着他有些疲态的身影，其实，是有些感动的。不管是丞相，还是平民百姓，父亲，都是一样的。在陌生的世界，被这样关怀着，我是幸运的。本来听了小桃的话，只觉这人一味攀亲，利用女儿的不懂事稳固自家的势力，倒像岳不群，先入为主地便给他打上了权臣的标签。但刚见了他有些斑白了的两鬓，不免心软，若是得知独生女儿已经不在，他又会是什么心情呢？而我的父母，是否又能如这里的夫妇一般幸运，也能被暂时的假象蒙蔽着继续幸福呢？
    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夜，无眠。
    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今后到底会怎样？留在这里争皇后？逃出去闯荡新的天地？怎样谋生？是畅意江湖，笔上争锋，还是糊涂最好，惬意度日？
    我呆看着月亮，想着不现实的计划，渐渐脑子空白，就这么坐了一夜。
    现实还是要面对的。在床上借病鸵鸟了几日，病，终于还是好了。T T
    不出所料，没多久的一个清晨，丞相父亲咳嗽了一声，进了房。此时不情愿早起的我，刚刚和衣服奋斗完，又从那繁繁复复的头发梳理编织中挣扎出来，正在心内悲哀，没有丫环，我将要怎么活！！所幸小桃全当我病后无力，竟然全不怀疑我的白痴表现。胭脂在脸颊唇上晕开，头上插了刚刚剪下的不知什么花朵，微微一笑，铜镜里朦朦胧胧看去，倒也似个端庄美丽女子。
    不知怎么正幻想到了红楼，丞相看了我一眼，颔首道：“倒是有些起色了。”我呆了呆，起身似是而非地模糊福了福，问了声安。丞相却有些怔愣，半响回神笑了笑，道：“随我去用早饭罢。”然后慢慢去了。
    我还迷糊不解着，小桃已是一脸惊诧地凑上来细端详我，我不免退了一步，“你，怎么？”小桃摇摇头，感叹“小姐啊，你何时竟这么礼数周全了，莫非这场病，竟让您转了性不成？”刚端了杯茶水，猛然被呛，我不由连连咳嗽起来。
    转性，性格上可以用转性解释，记忆可以用失忆解释，可我的爱好习性，我的笔迹学识，甚至我走路的姿势，我端茶的不专业，我琴棋书画的完全不会，我还关注不到的等等，真的，都可以蒙混过去么？
    我顿觉前途一片黑暗。
    小桃依然在一旁兴高采烈地评论：“……这个样子，相爷很高兴的样子啊，我也觉得小姐你感觉上比以前还好亲近了很多啊，你看你看，你现在的表情以前都没有的啊，真可爱……”
    我沉痛地才发现我竟是如此之失败。
    只是这么几天，就表现得如此突出么！！
    脑子一片空白地用过早餐，破罐子破摔地跟着感觉举手投足。该来的还是来了，丞相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漱过口，发现这个屋子里就剩我和丞相大人两两相对，于是正襟危坐，以无畏之勇气待未知之未来。
    丞相放下茶杯，半响沉吟道：“你真的想不起丝毫从前的事了么？”
    我点头。
    丞相也不惊讶，想来这些天，早接受了这个事实（？），续道：“料想小桃也和你说了前事，你失足落水，陛下也甚是担心。如今虽然你仍想不起从前，身体却已无大碍，不如去宫中走走，一来探望陛下，二来也许能想起什么也说不定。”
    我沉默。
    这个倒霉小姐听起来没能引起青梅竹马的皇帝表哥的好感，还似乎卷在阴谋算计里，表面上这位傻小姐和水菱姑娘争宠，实际上谁知是否朝中丞相大学士两派的势力争斗，再升华下，没准是皇太后外戚与皇上的斗智斗勇。卷进其中，如何收场，可想而知。我不是个擅用心机的人，也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不想为了个见都没见过的表哥就做了政治的牺牲品，更不想莫名葬身在这无底的深渊之中。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霍侍卫那写在脸上的鄙夷，心中猛地一痛。
    丞相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的什么也记不得了，连陛下，你也没印象了么？”
    我低头不语，思绪飘忽不定，一下子又不由替那个莫名死去的小姐有些悲哀。她是真的恋着那个表哥的吧？最后却都不知是为何如何死去，这些天来，也未见那个皇帝有任何的表示。小桃说她被水菱推下水，那想必是她的想当然，事实究竟如何，只怕，也不过一句“失足落水”便推了个干净。
    头又晕了，看来这千金身体，果然孱弱。想这些从不愿想的阴暗物事刚有些头痛，这具身体便干脆直接给表现了出来。丞相见了，果然便不再逼我答什么，关切后终于暂回自己那屋子躺下休息了。
    呆呆望着头顶垂下的帷幔，我知道，逃不掉的，始终逃不掉。
    入宫时还是有些新奇感的，可惜一路坐在轿中晃晃悠悠，也就不自寻烦恼去多事挑两旁的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