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飞觞》3.进宫了

    “凉月拜见皇太后姑姑，姑姑吉祥！”我抬手做了个揖，说了句不伦不类的吉祥语。小桃之前就跟我说，皇太后待这位凉月小姐很不错，非常的宠爱，每次凉月进宫，第一个要访的就是皇太后的雍雅宫。在太后面前凉月都不用拘礼的。听这一贯的问候语就知道了。
    面前的妇人看来不过40多岁，穿着自然雍容华贵，精心装扮的脸上露出些微欣喜的神色。嘴角细纹很深，看来常笑，而且是那种克制的礼节性的笑。但现在的笑显然超出礼节的范围，看来对于这个外甥女她是真的喜欢。“月儿来了，这些日子可让姑姑好生想念。身子可养得大好了？”她招手让我走到跟前，仔细地查看。虽然被关心的感觉很好，但这个慈爱的姑姑毕竟是深宫中的历尽千帆的人精，有着异常尖锐的眼，让我有点忐忑。“回姑姑的话，月儿身体没有大碍了，只是前事竟记不清了。”说罢便惶惑无助地看着她，博取同情心啊。“可怜的月儿，我听你爹说了，大概是被吓着。别担心，听太医的话，好好吃药，渐渐的便会记起来了。”
    吃了几块糕点，聊了一下我的身体和姑姑的衣服，姑姑便让我去拜见传说中的皇帝表哥了。“姑姑也想多留你，可是月儿一直都心不在焉，看来是想念皇上了。我就说嘛，再怎么忘事也不可能把皇上给忘了呀。”她眼角上挑，看着我妩媚地一笑，“快去吧，想必皇上也想你想得紧。”我无语了。她说的宫绣什么的我都不懂，不敢多说，但我都在认真听啊，怎么就心不在焉了？分明就是想把我赶到皇帝的虎口嘛~不过话说回来，以前的“我”爱皇帝爱到死去活来的地步，连湖都掉了。如果此刻站着的人真是凉月小姑娘的话，大概会很高兴的。问题是，现在要去见亲爱的表哥的人是这个倒霉的我啊！
    其实昨天抑郁了一整天，总在想怎么应付皇上呢，怎么应付落水疑云呢，怎么应付可能存在的暗涌呢。结论是，传到桥头自然直啦。反正本应该应对这些的是个骄纵的16岁小姑娘，我不能比她还不济吧。虽然她后来没了，可我，不会那么衰吧。
    皇帝一般都比较大牌，嗯，人家日理万机嘛。看着一脸媚笑的公公，我努力控制全身的汗毛，说了声“有劳”，便走进人家指定的候架地点：“风亭”。风亭，风停，丰亭。好名字。此刻正是初夏，早晨的微风很舒服。不过我刚从湖里拣回一条命，又让我待在这临湖的亭子里，不怕我触景生情么？呃，该不会就是想让我“触景生情”想起以前的事吧？如果真是这样，这个皇上可是个严厉的主啊。像我那以前把我丢泳池里让我自己挣扎学会游泳的老爸一样。呜，老爸。
    正在我感怀身世，想弄点花瓣放湖面上配合一下我的感伤时，亲爱的皇帝表哥便出现了。一袭黄袍，两个大宫帏。我这回不敢含糊，认真地行了个礼（昨晚也练习过啦）。“平身。”声音很有质感，抬头一看，人更有质感。
    这本是一张很平凡的脸。只是那扬起的眉角和嘴边衔着的那丝微笑让人觉得很魅惑。看着你的眼里既有二十多岁男性青年的阳光，也有皇权拥有者的傲然和克制。组合起来居然让人觉得很俊朗可靠，比起身边的霍侍卫毫不逊色，气势上更胜一筹。这个皇上，应该还好相处吧？虽然我上辈子只有23岁，大学四年级还没毕业，真真谈不上阅人无数，但这怎么看都不像很严厉的样子啊`~~~
    我还在胡乱地估量，皇帝大人就发话了：“听习相说月儿前事都记不起来了，那月儿还记得朕吗？还记得这个湖吗？”我赶紧低下头，柔顺地说：“回皇上，月儿惶恐，前事真的记不起来了，皇上圣颜，月儿不敢多窥，只觉得皇上风采逼人。这个湖很美，以前月儿来过这里吗？”“看来月儿是连朕都忘了。不仅前事忘了，连性子都变了。这么礼数周全的月儿，朕还真不习惯啊。”我抬头，看见皇上的直看着我，眼神里居然带过一丝兴味？“月儿惶恐。”我再次低头，脑袋却快速转了起来。他不会以为我装失忆骗他吧？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一惊，猛一抬头，却看到皇上近在眼前的大脸，“月儿别怕，”他指着前方的湖，柔声地说：“这个湖叫蒹葭湖，是宫里的第一大湖。月儿最喜欢在湖边赏风景了。这个风亭，也是月儿喜欢的。”他顿了一顿，扶在我肩上的手忽然抚上我的脸颊，“不过，月儿，前几天你就是在这里掉到湖里的呢。”我猛地打了一个寒战，皇帝大人给我的感觉怎么那么可怕呢~我一急，眼泪就出来了“月儿…月儿好怕…可是为什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皇上…”我抬头看着他，这幅姿势应该算得上楚楚可怜吧？他定定地看着我，我吓得眼泪一直涌啊涌啊，大人明鉴啊，俺是真的失忆了，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俺一点都不知道啊…半倾，他轻轻拍着我的肩，一笑：“好了月儿，别怕，都过去了。你现在不好好地站在朕面前么。回去好好养身体，知道吗？”说完又赏了我一大堆补品，然后嘱咐我好好养身体便离去了。临走的时候，霍侍卫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探究。
    离宫的路上，我坐在轿子上就一直胡思乱想。皇帝的反应有点奇怪。如果我仅仅是刁蛮任性，他对我的失忆不会如此探究吧？难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觉得我有装傻的可能吗？况且，小桃不是说是水菱把我推下水的吗？怎么父亲没有提，太后没有提，皇上也没有提呢？难道他们都不知道？丞相的女儿，皇后的有力竞争人选在皇宫里掉到水里还差点淹死了（实际上就是死了），总应该好好查一下吧，失足下水这种事情对于一个正常的常年在皇宫里玩的十六岁女孩来说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好吧！难道以前的我，做了什么错事，或者，撞破了什么“好事”？不会真的是什么两个势力的拔河吧？可是细节是怎么样的呢？况且，如果是皇帝想让我死，那个霍侍卫也不会救我啊。天，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尽管满肚子的疑问，可是走的时候总比进宫时轻松。毕竟过了一关。现在是傍晚时候，嘿嘿，不知道这个朝代的首都都是怎样的呢？我掀开帏帘的一角，看见路边摆着一些小摊，再往边上就是一些店铺。真正的古色古香啊。再往前看，看见一个马车在我的前面，车帏是皇家的黄色，并绣了一直栩栩如生的鸟，我平素对鸟没什么认识，只知道这绝对不是孔雀或凤凰，反倒有点像喜鹊。看轿子的用料讲究得很，这个主人恐怕比丞相还要贵呢。好奇心一起，我便回头，轻轻地对旁边坐着的嬷嬷问道：“桂嬷嬷，你看到前面的轿子吗？看来好华贵。不知是哪家的呢？”桂嬷嬷据说是府里的老人，也是从小就看着我长大的，自然知道我失忆的事情，便说：“那是薛府的车。”“薛府？是王府吗？怎么用明黄色当帏帘？”我奇怪地问。桂嬷嬷看了我一眼，道：“薛府是天下首富，并且每年都慷慨赈灾，圣上有感于其义举，特准许其用明黄为具。”顿了一顿，又说：“小姐，薛府很不简单，别太好奇了。快把帏帘放下吧，还没出嫁的女孩，怎可随便让路人窥了容颜。”这个薛府很嚣张嘛，而且看来跟皇家的关系很复杂。不过丞相家的家教也太严了吧~那以后不得三步不出闺门？想想就可怕啊。我瞟了脸色严正的桂嬷嬷一眼，道了声是，正要放下帏帘，却看见前面的轿子上有人掀起帘子，探出头往我这方向看。看他的发式是一个年轻男子，目光灼灼，可惜只看到半张脸，且来不及细看嬷嬷就帮我把帘放下了。那个人，应该是看着我吧？眼神那么专注，难道以前认识我？“桂嬷嬷，”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以前和薛府上的人有来往吗？”“没有。小姐，嬷嬷也是为你好，薛府的事，您就别多问了。”桂嬷嬷一脸正色，我也只好作罢。
    终于到了丞相府。轿子还没停下呢，就看到小桃冲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姐…那个…那个…那个水菱来了！！！”啊？她居然来丞相府？难道是认罪？不会吧。这么尴尬的时刻，该不是随便来探病吧？不过这也算一个机会，毕竟是在我的主场，希望能探出点什么才好。我还在想着，小桃就气愤地说：“小姐，她还敢来，这次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这丫头挺热心的嘛。不过究竟事实是怎么样的呢？“小桃，以前的事我记不太清楚了，你说是水菱把我推下湖的，当时你在场么？”小桃刚要回答，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嘈声，接着一个小厮便引着一名柔媚的女子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