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神是魔『魅』 第二部》15.第十二章 兄弟

    躺在树上，我伸出右手，轻轻握拳，几日前中毒时的麻痹感已完全消失，毒全解了啊……
    我将手覆于眼上，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神情，仅仅转换了地点和时间而已。孤寂又一次如潮水般包围了我。没有西索在身边还真是无聊啊～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他在我心中留下了如此的痕迹。
    “咔嚓”，枯叶碎裂的声音传来，我一惊，有人！脆弱的自己不能被人发现啊，会成为弱点的呢……强压下那几欲冲出的孤寂，我重新展露了笑容。
    “姐姐笑得好悲伤……可是，既然难过，又为什么要笑呢？笑应该是高兴的表情啊。”稚嫩的声音轻易点破了我所隐藏的感情，让我觉得自己再来人面前毫无掩饰，很糟糕的感觉。
    我不悦地皱眉，跃下树枝，来到声音的主人面前，蹲下身，细细端详他。说话的小男孩有着银色的短发，疑惑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小猫般可爱单纯。而我的身影则映入了一双纯净无垢的晶亮猫瞳。
    “悲伤的时候，如果不笑，不是会显得更悲伤吗？这样的话，就连惟一欺骗自己的方法也没有了呢……”我仍是笑着说。被看破了伪装多少令我有些不快，我不经意间泄出了些许杀气。
    银发男孩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杀气向他扑来，僵硬了身子，一双明亮的猫眼因恐惧而发出了更加璀璨的光芒。
    {好……好可怕……}
    算了，这么纯澈的眼瞳，黯淡了可不好。如此想着，我收回了杀气，让这个小家伙松了口气。
    低头，透过男孩大大的猫瞳，我仿若看见了曾经的那个孤寂的自己，站在汹涌的人潮中却不知所措的自己，其实就算是现在，我又何尝摆脱过这种孤寂呢……我只不过是，学会了如何用微笑来掩饰而已。
    男孩咬了咬唇，迟疑着开口：“姐姐叫什么名字？我叫奇牙，以后……可以再见到姐姐吗？”
    我有些惊讶，还要再见我？他竟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他不怕我吗？我明明刚刚才对他放过杀气啊！
    但不可否认的是，看着这个纯净的孩子，我不由对他产生了好感。
    可是这种好感却让我恐惧：失去过了，就再也难以相信了……他……这个纯净的男孩，可以值得我再次拥有吗？
    “姐姐……我感觉姐姐和我很像，所以……而且我很喜欢姐姐！”男孩见我久久不语，慌忙补充道，猫瞳中充满了期待。
    像……是么……他说他是奇牙，而不是奇牙．揍敌客。这两者之间有很微妙的区别呢。银色，是揍敌客家每一任家主的共同发色，就像我见过的席巴和桀诺，他们的头发，也是这种纯正的银色呢。奇牙……这个孩子被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啊。
    “可以吗，姐姐？从小到大都没有人陪我玩，父亲说我只要努力训练就好了，不需要交什么朋友，但是我好孤单……”说着，明亮的猫眼逐渐暗淡，奇牙小小的身躯仿佛被阴影所笼罩。我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的身上，有一股我所熟悉的孤独的气味。一个和我相像的孩子，奇牙。
    “可以吗？”
    注视着他期许的眼，我不忍拒绝他的请求。难道两个孤独的人真的会互相吸引吗？明白孤单的痛苦，所以不忍心将这种痛苦加注在他身上，让这个小小的孩子再重蹈我的覆辙，我是这样想的吧……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把他当成了另一个自己呢……
    “不可以么……”奇牙声音里的失望显而易见。
    “魅。”在他转身的刹那，我轻轻吐出一个字。奇牙回过身来，满眼疑惑地看着我。“魅，我的名字。想要找我的话，随时欢迎，奇牙。”
    小小的身影顿了一下，继而向我跑来。“姐姐！姐姐！我以后真的可以来找你吗？！你会陪我玩的，是吗？！”奇牙有点不敢置信地连连问道。
    “嗯，随时欢迎。奇牙……”听到我的答复，奇牙大大的猫瞳再次充满了光芒，笑得如此澄澈。这样的笑容，让我不由想要为他阻隔所有黑暗的入侵，只求他的笑容，能永远如今日此时这般……
    之后，奇牙时时来找我。而我，每当和这个单纯的孩子相处时，都能忘却种种伤感，奇牙的笑容令我感受到许久不曾体会的舒心。渐渐地，我开始期待起奇牙每日的来访。
    “伊耳弥少爷。”正在用餐之际，梧桐向着门口的一抹身影恭敬地问候。伊耳弥……少爷？席巴的长子？
    转眼瞄到基裘的电子眼一阵红光闪烁，我暗叹：她的变装癖又要发作了。不过还好，这次的对象不是我……
    想起这几天来被基裘拖着去试衣服，几乎已经到了看到更衣室的门就头疼的地步。我不由感叹：原来试衣服也可以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啊，特别是有基裘在旁边的时候……不但累人，还要忍受巨大的精神折磨（基裘的超高音）。思及此，我不禁感谢起这位即将代替我承受今天的例行折磨的伊耳弥少爷。
    果然，基裘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兴奋地尖叫起来：“伊耳弥～！你那天怎么能不听妈妈的话擅自接下任务呢？！还不穿妈妈特意为你精心准备的衣服（作：后面这一句才是关键吧……）！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母亲，您准备的衣服不适合执行任务时穿着。”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平板的语调毫无高低起伏。我将视线转向那个身影：少年十八、九岁的样子，一头顺滑的黑色长发软软地垂至腰际，没有表情的精致脸庞上镶嵌着一双死水般木然的眼，与奇牙相同的猫瞳却完全没有一丝灵动的感觉，空洞异常。这样的空洞，我不喜欢。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我继续专注于面前的晚餐。
    “啊——伊耳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妈妈好伤心～好的杀手穿任何衣服都是可以完成任务的。”很显然，伊耳弥的话基裘并不打算理会，她还在接着用她那可怕的女高音碎碎念。“快跟我去更衣室，试试我新买的衣服～！啊，对了！我还专程买了一套情侣装，可以让你和小魅儿一起穿，肯定很养眼！！好想现在就看到效果啊～～”
    “不用了，母亲。”伊耳弥冷冷地拒绝道。同时，一道探究的视线从我身上扫过。呵，总算注意到我了啊。竟然这么久都没有意识到有我这个陌生人的存在，要是我有意要杀他的话，他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还真是个失败的杀手呢（作：注意，不是小伊失败，而是女主的气息隐藏得太好了）。
    “伊耳弥，你太令妈妈伤心了……”听到儿子的拒绝，基裘夸张地一手捧心，另一只手还装模作样地用手帕抹了抹眼。
    这女人，太活宝了。强压下嘴角的抽搐，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够了，基裘，不要在魅小姐面前继续失礼了！”席巴许是看到了我的表情，放下餐具，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制止了基裘的做作行为。
    “伊耳弥，这都是你的错……害得我被骂了……”基裘小声嘟囔了几句，觑了眼席巴难看的脸色，敢怒不敢言地住了口。电子眼遮挡下的是有些哀怨的眼神（作：默……这绝对是因为没让伊尔迷屈服去试衣服而哀怨！）。
    呼～世界清静了……没了基裘的聒噪，餐桌上总算恢复了安静。
    “父亲。”依然是清冷的声音，伊耳弥向席巴问候致意。
    “嗯，坐下吃饭吧。这位是魅小姐，我们家的客人。”
    “你好。”举了举酒杯，我向他遥遥致意。
    他微微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就在席巴的下首处坐下，正处于我的对面。
    能有这样的座次，他应当很有天分吧！记得那个成日躲在房间里搞电玩手办的二子糜稽，他就是个弃子吧！没有杀手的天分，所以只给予他最基本的训练，连与亲人同桌用餐的资格都没有。若不是他在电脑方面具有超人的天赋，只怕他只就已经被自己的家族处理掉了……
    揍敌客家族不留无能之人，一切皆以家族的发展为优先。这就是我通过几天的观察，了解到的这个第一杀手家族的信条。一个现实的家族……
    “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将在你家叨扰一段时间，请多指教呐，伊耳弥～揍敌客家的大少爷～”
    晚餐后，我来到了自己房间的露台上，仰头，让自己沉浸在柔和的夜风里。流星街的夜晚没有月亮，亦没有群星的点缀。而在高耸入云的枯戮戮山上，我第一次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星空。
    那柔亮的月色恍惚了我的心神。这看遍人间悲喜的月，是否也同我一样寂寞？它又是为了什么，千古不变地洒落清辉，为这污浊的尘世添一抹清明？
    是谁又撞碎了一轮海中月
    醉梦里　长笑歌万阙
    是谁又在海上吹那杨柳叶
    六月里　天涯飞白雪
    千人战几番秦淮水飘红夜
    莫回首　百年相思难解
    却回首为你指间笛声咽
    再回首　看梅花不谢
    多少年生死一笑剑歌烈
    问天下　谁能掌缘生灭
    谁又在抬头望漫天青莲雪
    谁又在　轻声说离别
    谁又在　轻声说离别
    （摘自歌曲《风姿物语•李煜•青莲雪》）
    空灵的歌声渐渐息止，纤细的身影在月下起舞，月光如薄纱笼了我全身。最终，在一个炫丽的旋身中落幕。飘扬的裙裾如轻巧的蝶翼，旋舞后停息在了我的小腿上。银月洒下片片银辉，照耀着我，为我周身镀上了一层迷蒙。
    几声细碎的呜咽打破了这迷障。我转身，看到奇牙泪流满面地站在我身后。
    “为什么哭？”心情不再平静，奇牙的眼泪好像滴入了我的心湖，泛起一阵阵的涟漪。奇牙……你为何而哭？
    “啊？我哭了吗？”奇牙摸了摸脸颊，泪水被拭去的同时又不断地涌现出来。“真的！怎么会……”奇牙看着手上的晶莹，睁大了双眼，十分不解。
    我蹲下身，伸手抹去了他的泪水，凉凉的感觉一直蔓延到我心底。“为什么要哭？”仍然是这个问题。
    “姐姐你很寂寞很悲伤吧，那姐姐为什么不哭呢？”猫瞳中满是疑惑，他反问我。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
    我抬头望着缀满繁星的夜空，银月依然挂在天边，幽幽地洒落光辉。呵，月哪里懂得什么寂寞呢？寂寞的，只是我而已；悲伤的，也只是我而已……一切，都与月无关。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啊～～从未拥有流泪的权利呢！”垂下眼帘，我暗自叹息：乔啊，你还真是残忍，不但不让我随你而去，就连我流泪的权利，也一并夺走了……你难道觉得，这样的我就是快乐的吗？嘴里有苦涩缓缓蔓延开来。
    “姐姐没有哭泣的权利，那以后，就由我来替姐姐哭泣。我来替姐姐流泪！”
    坚定的话语惊醒了我。我霍然低头，看着奇牙：他大大的猫瞳坚定地望着我，光彩熠熠，仿佛整片天幕的星，都落入了他的瞳。看到这样的奇牙，心里突然有一股奇异的暖流晕开，所有的寂寞和感伤此时就像是一面脆弱的镜子，在这股暖流的流动中，被轻易打碎。
    我不由笑出了声：“奇牙，你不必替我流泪。”
    “那我可以为姐姐做些什么？”他的态度仍旧坚定，仿佛不得到满意的答案就不会罢休。
    “你只要……替我笑就可以了。我希望看到，快乐的你。”
    从今以后，你的快乐，由我来创造。
    ……
    躺回床上，奇牙的话在我的脑海里久久徘徊。身体虽然还是如昔日一样冰冷，但那消逝已久的温暖似乎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再次忆起那个被我封存已久的人；那个给了我希望又夺走它的人；那个在樱树下温柔地浅笑着，安抚失控的我的人。
    乔，我以为我已经把你藏好了，藏在，那样深、那样冷的昔日的心底。我以为只要绝口不提，只要让日子继续地过去，你就终于，终于会变成一个古老的秘密。可是，不眠的夜，仍然太长……
    但是，我不是只有对你的记忆。你要知道，还有好多好多的线索，在我心底。可是有些我不能碰，一碰，就是一次锥心的疼痛……
    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快乐呢？
    呐，奇牙，你会是我的美好吗？我会尽我所能，给你你所想要的一切，无论是快乐也好，自由也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所以，不要像乔一样，去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可以吗……（作：乔乃原创人物～～对女主影响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