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是离人歌》4.第 4 章

    一个身穿火红衣裙的女童灵巧跃出，轻松落地后并未看向众人只愣愣的看着树下已经奄奄一息的银发男童，眼中闪着五彩光芒，稚嫩清脆的声音从小人儿的口中发出，
    “你的头发真好看，让本宫带回去可好？”
    红衣女童的话一语惊人，中年男子一脸错愕的看着眼前被众人称为主人的女童，华衾宠溺的看着小子渊道，未待众人开口，子渊已蹦跳到银发男童身边，并未回头对身后的绿衣少女说，
    “悠汀姐姐，给我把他的头发剪下来。”
    子渊躬下身，小手抚上那银瀑般的发丝慢慢滑下，直到触碰到他白皙的脖颈后，紧攥起手掌。
    蓦然的，银发男童睁开双眼，褐色的瞳孔毫无波澜的望进面前子渊的明亮眼眸中，那样了无声息、不含感情的褐眸在银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震撼人心，仿佛即将看进最隐秘的黑暗，小子渊直起身微微皱眉，转身又灵巧的跃上马车，透过车帘说，
    “你的眼睛也很漂亮，可是让我厌恶。你的头发暂且留着，等我日后来取。”
    随后听到马车内传来轻微的叩击声，就见子渊一众立即启程离开了。
    中年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如何细查也看不出他们究竟是何人？尤其是被称为主人的红衣女童，又是那般任性妄为、反复无常，怎让那一众高手如此守护在她身侧，再见那些金面侍卫，传闻中只有翎淼宫的最高侍卫面带黄金面具。他心中突的一惊，莫非……硬生生的压下心中的不安，不敢再想下去。
    虚弱的银发男童望着驰远的马车，心中起伏不定。从未有人称赞过他的银发美丽，她是第一个。他费力的抬手抚上刚被子渊触碰到的脖颈，嘴角不由自主的牵起绝世的弧度，那一刻他身旁的万物争相释放自己的美丽，只为讨好那一抹笑颜。
    他却缓缓阖上双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眶下透了淡淡阴影，苍白的面容看不出悲喜，片刻淡淡的开口，
    “段总管，我们该离开了。”稚嫩的声音满含沧桑。
    这话终于将段潜的沉思打断，他轻轻扶起眼前的男童，自他出生至今这八年来，就一直被病痛折磨，不禁在心中唏嘘不已，忍不住脱口安慰，
    “放心吧，连逸少爷！凭段氏在东朝的影响，定为您寻遍天下名医。”
    说罢却见怀中的少爷已陷入昏迷，更大惊得加快脚步离开。
    【桃叶镇   绍王五年】
    当日晚，子渊一行人到达桃叶镇，住在翎淼宫的别馆。华衾安排好一切事宜，就见早已在别馆中转了好几圈的子渊吵嚷着困了，华衾宠溺的笑笑，便安排子渊去了卧房。命令悠汀、蓝芷睡在外间侍候。小子渊闹着要和汲黯一起睡。华衾未多想，只当他们两个今日在外面看见这么多事物，兴奋的想要夜谈，便同意了。
    待华衾离开，子渊便迫不及待的拉着汲黯，献宝似的摊开一路紧攥的手掌，只见一块椭圆形紫色玉石放在她莹白的掌心中，在幽暗的烛火中发出魅惑的光。
    汲黯刚疑惑的皱起眉时，突然想到刚才似是不经意碰上那银发男童脖颈的一幕。原来子渊是顺手拿走了他脖上的紫玉，汲黯会心一笑，
    “原来宫主刚才竟是做了这般小偷小摸之事。”
    子渊撇撇嘴，毫不在意的说，
    “只是觉着漂亮，就顺便拿走罢了。”说着又把紫玉放在烛火下照了照，便戴在了脖子上。穿着紫玉的丝线有些长，玉石已垂到了子渊胸口，闪出莹莹光泽。
    突然这时房外一道黑影极快闪过，悠汀、蓝芷迅速进入内室，禀告子渊不必慌张，她们这便出去看看。
    在房内的华衾也听到些微声响，心中明了跟踪他们一路的人终于开始行动了。这个时候便迫不及待的要动手了吗？好，即使如此我就将你们一网打尽，只能有去无回。他推开房门见院内一切看似平静，嘴角勾起冷笑，微微抬手几只毒镖便飞入树上，几个人影伴着惨叫跌了下来。
    一直隐藏的黑衣人见已被发现便全部现身，二十几个人集中攻击华衾。华衾假装体力不支，节节败退，将黑衣人引出别馆。心想这下就不会吵到子渊，可以让她睡个好觉了。不一会悠汀、蓝芷就带着金面卫赶来绞杀黑衣人。
    华衾一身轻松的退到一旁观战，突然心中隐隐不安，转身施展轻功就往回赶。
    悠汀、蓝芷去了一阵也不见回，汲黯有些慌张的看向窗外，却见一黑衣人朝他们过来。他一惊，迅速关上窗，吹熄火烛。这房间本就无处可藏，只能拉着子渊躲在墙角。心中之想着如何保护身旁的人，转头看见子渊眼睛愈加明亮，竟然没有一丝慌乱，反倒更加兴奋。这是因为不明白未知的恐惧又多么可怕，所以才敢这般无畏吧！
    就在一瞬间，那黑衣人已提剑冲进卧房，一眼便看见缩在墙角的两人。鼻子发出轻哼声，暗自嘲笑这两个愚蠢的孩子。抬剑便要挥过去，不料红衣女童突然站起来，大声问，
    “你知道我是谁吗？”黑暗中那双眼睛格外明澈。
    黑衣人一愣，明显还未反映过来。子渊接下去说，
    “我就是翎淼宫品的宫主。”
    翎淼宫！谁人没有听说过翎淼宫呢？可是又有谁人知晓何为翎淼宫？那隐秘的让人恐惧的翎淼宫。他一身黑衣是因为他仅是主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杀人工具，接到命令便来杀人，从来毫不犹豫。但是此刻，他却因为眼前要杀之人自称是翎淼宫的宫主，无法想像的后果让他停滞了手中的剑。
    “现在，你确信你依旧要杀我吗？”明明是幼稚童声，听来却无比惊震。
    就在这是黑暗中子渊的眼神闪过一丝异样，汲黯心领神会瞬间超黑衣人射出毒镖，本该命中其死穴，怎奈他仅是个5岁男童，黑衣人险险躲过，毒镖射入他的肩窝。
    黑衣人恼怒，低咒一声，提剑就刺向汲黯。
    这回是必死无疑了吧！对于一个5岁的孩子来说，死亡意味着什么也许并不真切。可是强烈的恐惧感，却在见到那锋利的尖刀泛着冷光朝自己刺来是降临了。清楚的知道，剑刺入身体会撕心裂肺般疼痛，那样就是死亡吗？死了之后，我回去哪里呢？会有阿爹、阿娘吗？又会有子渊吗？
    认命的紧闭上眼，预期中的剧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当汲黯正要睁开眼睛时，突然被惯性撞击出去。头脑还未作出判断，已听到刀刃刺入肉骨中的撕裂声，以及子渊的惨叫。睁开眼，眼前的一幕将是他毕生的梦魇。
    那冷刃竟生生刺进了子渊的胸口，胸口的紫玉破裂的四溅开来。那平日活蹦乱跳的小人，此刻如破布娃娃般瘫倒在墙角。
    子渊险些就要这样在剧痛下昏死过去，突然又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了起来，疼痛消失了，浑身轻飘飘的舒畅极了，竟也能清楚的看见黑暗中的一切。
    仔细一看，吃惊的发现自己的身躯却还缩在墙角，那把夺命的刀仍插在她幼小的身体里，这是怎么一回事？身体还在那儿，那么现在的自己又是什么呢？低下头，看到自己双脚已经离地，整个人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子渊低低的笑出了声，原来我就这样死了啊！
    汲黯惊愣的此刻已然没有气息的子渊，他发疯般冲过去抓住刀刃，想要拼命大叫她的名字，却颤抖着不成音，太过害怕眼前的人儿消失。明明保护她是自己的使命，但是一直骄傲自信的她怎能为微不足道的自己而死！
    看着汲黯的眼泪倾斜着夺眶而出，子渊的魂魄不由自主的想抱住一直陪伴自己的男孩，可刚一过去便穿过了他的身体，原来死亡之后连一个拥抱都是奢望。子渊只能蹲在汲黯旁边，无奈的看着汲黯在‘自己’的身旁落泪，轻声说，
    “其实刚才还想告诉你，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就在这时一个淡淡悠远的声音在子渊耳边轻吐：
    “不必害怕，会有人替你延续生命的。”
    不明所以的子渊转头惊讶的发现，本该是尸体的‘自己’竟然缓缓张开了眼睛，口中发出痛苦的□□声，汲黯看到曙光般眼泪落得更多，嘴角也牵出些许笑意。
    那淡淡的声音又在子渊耳边响起，
    “进入你身体里的那人叫薇忆，来自遥远的地方。从今往后，她会代替你，而你……是时候说再见了。”
    子渊低头看见自己越来越透明，用尽最后的能力朝‘自己’喊道：“薇忆！请替我好好活下去！”
    就这样，真正的子渊消失不见了，是去了寻找下一世的旅途中吧，这一刻就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