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原名:合理的存在)》15.第 15 章

    簧城西校场。
    簧城中人都知道,这位新科探花郎姓古名释,年幼时就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加上是今年的新科,在簧城自是还没有像样的宅院。此次衣锦还乡,为的是祭慰古家列祖列宗,同时叩谢神明的保佑。至于为何要大摆宴席,大家确是各有说法。
    我们到了校场,商翼递上易家的拜帖,便有人领我们到席前。
    因为吴音重新换了衣服,我们来得有些晚。此时校场里已是人山人海。虽说宴请全簧城的人,可来的基本上都是男人,且席与席之间还是有所不同的。校场内由中心往外划成了三个区,最中心的一席,自是主席,此刻空着三个位子。主席周围的一圈算是一区,有点贵宾席的意思。里面坐的都是本城的官员和大商贾。之后两圈算是二区,坐的则是本城的秀才以上的读书人。之后便是一般的百姓了。
    易家商号在韩国虽不是顶尖的商家,但因其在七国商界中的实力,我们被安排在了一区,安和他们也破例被安排在了二区。与我们同桌的是几位衣着华丽的少年男子,却不知是那家大户的公子。我们相互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此时探花郎还没有到,自是没有上菜,桌子中间只摆了一小盘花生,一小盘绿豆糕,和一壶茶水。我有些饿,可见盘中食物完好无损,也不好意思伸手拿桌上的东西,却也不敢喝杯中的茶水,茶水只会越喝越饿。
    我数着盘中一层一层的绿豆糕,不知谁伸手自盘中取了一片,顺藤看去确是身旁的易商安。见我看他,他却只是微微一笑,将糕点放进口中,又拿了颗花生。
    吴音见状,也起身拿了几枚花生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还不时递给我几个掰好的花生米,却是给的多,吃得少。
    探花郎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干掉了一半的花生和三分之一的绿豆糕。
    这古释只有二十四,却看起来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身形消瘦,看来之前的日子可能真的比较艰难。晚风将他身上的红色长袍拉拽着,更显单薄。
    我想起那位喜欢红衣的书斋老板。同着红衣,相较之下,此人却毫无法给人华丽耀眼之感,倒是多了几分俗气与招摇。
    “乡亲们,我们请探花爷给我们说几句!”不知谁喊了声,校场顿时安静了许多。
    “多谢诸位此次前来!今日此宴,不仅是多谢诸位父老与我多年照顾,更是我与周小姐订婚之喜!在下••••••”
    “古释!”一声脆响打断了探花郎的“致辞”。寻声确是一主一仆两名女子,分着红白两色侧对着我们。
    原本安静的较场此刻更如死寂一般。
    “香儿!”白衣女子虽是轻斥,却听不出任何责怪之意,“好好说!”声音极之柔美。即使我无法在着灰暗的天光下看清她的容貌,也猜想其该是位佳人。
    “是‘飘香楼’的彩云!这回有好戏看了!”同桌有人小声说,却有些幸灾乐祸。
    “你可记得我家小姐资助你上京时,你对我家小姐说了什么?”被唤做香儿的姑娘接着说,口气一如初时的不逊。
    “在下,在下•••”古释几次欲言又止,想是找不到合适的话。
    想必又是一个杜十娘!迎来送往的□□拿自己的卖身所得资助穷困书生进京赶考,期望有朝一日书生高中,回来迎娶自己。此后书生虽高中,却也忘了与这苦命女子的山盟海誓。这样的故事似乎哪里都有。书生固然不对,但这些女人在烟花之地这么多年,还这么天真,才是悲剧的根源所在。也不想,能到青楼晃荡的书生,能有几个重情重义。有钱就当赶快为自己赎身才是。心里虽这么想,却也有些担心白衣女子如十娘一般用生命换取世人的同情。
    “公子说,高中之后必回簧城为我赎身!”白衣女子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小姐,明明是••••••”
    “就是如此,公子说是吧?”白衣女子抬头看向古释,不见一丝慌乱,我似乎能看到此时她嘴角的笑意。
    “是,是,是!这几日我太忙,倒把此事忘了,明日定到飘香楼为姑娘赎身!”古释如释重负。
    “何必明日,妈妈此刻也在,不如就这么把我赎了岂不更好!”彩云转身轻唤,“妈妈!妈妈!可带了我的卖身契?”
    一位衣着艳丽的中年大婶由三区小跑着上前来,“带了带了!古大人,您看••••••?”
    “如此也好,只是不知彩云姑娘的身价几何?”
    “彩云自小在我飘香楼长大,我也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血,长得更是花容月貌,本指着她给我挣几年钱补回。不过今日即是古大人要赎,我也不多收,五百两,如何?”大婶伸了伸五爪。
    我不知这彩云姑娘艳名如何,见周围的人频频点头,却也知道这五百两的价钱倒也是十分之公道。
    探花郎命人拿了应票,递给大婶,大婶递了卖身契给彩云,彩云看过之后便和香儿把卖身契烧了。之后彩云和大婶一起向古释福了福便退下了。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这般收场。原来真的有些事,我们只能猜到开始,却无法猜到结局。
    “此女不凡!”吴音在我耳边低语。
    我点点头,回头只见一红一白两点消失在路口拐角处。
    彩云姑娘的到来只是小小的插曲,晚宴依然十分顺利的进行了下来。席间,古释宣布了与簧城首富——周家小姐的婚事,所以今晚喝的也算是探花郎的半杯喜酒。
    不管在座的人心里怎么想,真心也好,假意也好,周围的人不停起身给探花郎道喜,探花郎也笑容可掬地给大家回礼。
    我整晚脑子里都乱哄哄的,也不知想了什么,就和吴音他们回去了。
    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吴音和易商安的手各自紧握我不放,似乎别有深意。
    第二天的跑龙果如安和所说般精彩。可让我记忆深刻的,却是当晚彩云姑娘的一席话。
    那晚,我们不到酉时就出发了,易商安怕人多,坚持我们只能在城边易家的客栈里看。其实也还好,易家的客栈有两层,在二楼临街的窗边摆个桌子,边吃东西边看舞龙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跑龙开始前不久,我见彩云姑娘和香儿也上了楼来。此时临窗的位子已经没有了。我便请她们和我们同桌。我们也就这么聊了起来。几番来回之后,我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姑娘莫怪,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姑娘!”我谨慎地问。
    “小公子请讲!”彩云说。
    “在下听闻探花郎之前许姑娘的是成婚,而非为姑娘赎身。不知可有此事?”我尽量使问话听起来自然些。
    “确如小公子所言!”彩云倒也大方。
    “那昨日姑娘却为何只说是赎身?让探花郎娶了姑娘岂不更好?”我问。
    “公子不是奴家,有怎知奴家所想?”彩云笑笑。
    “哦?那姑娘倒是认为赎身好咯?即是赎身好些,姑娘为何不早早把自己赎了?姑娘艳名响彻簧城,理当早有余力为自己赎身才是。”我有些不解。
    “看小公子也是耿直之人,与奴家也算有缘。即然小公子对此事有兴趣,奴家索性就和公子说了!只是请小公子休与他人提起!”
    “那是自然!”我点头道。
    “如公子所言,奴家在簧城确是有几分名气,迎客多年也小有积蓄。只是公子不知,如是奴家为自己赎身,且不说妈妈是否会准,就算是妈妈准了,又岂只区区五百两?侥幸把自己赎了出来,也不免两袖空空。想我一介女流,又是青楼出身,要是没有钱银伴身,却是比呆在飘香楼还不如。故而为自己赎身实是不智之举。”彩云停下来,喝口茶,再用绢帕拭了拭唇,接着说,“我与古公子相识多年。一年前,我资助古公子上京,公子许我以终身。”彩云笑了笑,“若古公子不中,奴家独损钱银五十。若古公子高中,幸,则公子娶我为妻;不幸,亦可挟其为我赎身。这买卖却是大大的做得的!”
    “即是如此,为何姑娘昨日不提成亲之事?”我问,心里却已经把答案猜了八分。
    “公子何必多此一问呢?”彩云顿了顿,“奴家所求,非富贵,唯心尔。古公子高中后若能守信,他自是奴家的佳偶。只是古公子高中后便未再到飘香楼与我相会,奴家便知此人不足以托付终生。我又何必将自己嫁于他?不如将自己赎了!此番看来,奴家只花了五十两便将自赎了出来,却也合算”说完,彩云的嘴角略略上扬,眼里却不见一丝笑意。
    “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我真心赞道。
    “奴家只是见多了几个死人罢了!”彩云吹着手中的茶水,轻轻地说。
    之后舞龙便开始了••••••
    回去的路上,吴音笑道:“这彩云姑娘果真不简单啊!”
    “是啊!世人都道是探花郎负心,却不知倒是探花郎被彩云算计了!”易商安语气冰冷的插话道,估计心里正为彩云的作为不耻。
    “要不怎么都说‘戏子无情,□□无意’呢?”吴音叹道。
    “簧城书生数百,彩云却独资古释。你怎知她不曾盼过白首相随!”正说着,我眼前晃过彩云那张不带喜悦的笑脸。依我看来,彩云对古释并非无意,只是在失去的时候比他人看得开些罢了。吴音他们还是孩子,情意之事有岂是他们这等年纪就能看得透的。
    再说古释,不见得他对彩云就无情。只是人在官场有太多的不得已。纳妾也就罢了,娶青楼女子为妻,是要被同僚笑话一辈子的,更将是他仕途的一大绊脚石。这样的婚姻能否幸福也是未知。或许正是因为古释心中有彩云,才不敢去飘香楼见她,才会让其在校场上畅言,才会几番欲言又止,也才没有在为其赎身后纳其为妾。我即明白,彩云有怎会不知?
    说到底,他二人散了就是散了,无关爱恨•••••
    我们是正月初八离开簧城的。我本想在离开前再去看看彩云,可飘香楼的人说彩云已于三日前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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