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原名：合理的存在）》13.第 13 章

    书院里的孩子来自全国各地，远近差别很到，但一般的时候大家都不回家，只在过年的时候回去一趟。为此，每年的十二月和一月书院都会长假。
    十二月开始，书院里的孩子们就陆陆续续地被家人接走。到了初十之后，书院里的先生们和学生就基本走光了。只留下些家实在是太远，级少数不想回家和无处可去的，也就是易商安，吴音，还有我。
    易商安的理由自然是家太远。我们来的时候都做了一个半月的马车。回家的话，这一来一回就是三个月，两个月的家自然是不够的。如果凤峰真是他家的话。
    吴音则和书院里的先生说：父母都过世了，家里只有他自己了，所以自己在哪儿，哪儿就是家。
    吴音说这话的时候，我和易商安都在。我知道他讲的是很可能是实情。那晚他和赵主事说他父亲过世了，我是听见了的。按照吴国的规矩，皇帝皇子过世，妻妾是要殉葬的。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已经当了几年的孤儿。而且按赵主事的说法，他还是个可能当皇帝的孤儿！这样的孩子，过得该是很不容易的吧！我的心里有些微酸，怕吴音看见眼里的红，佯装看门外的风景，却正好看见易商安云淡风清的微笑。
    我想吴音的话，他是不信的。聪明的人往往总多疑。只是他或许还不知道，他的多疑，却也证明自己的欺骗。因为人大多的时候总是推己及人的。
    我自然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地方可去。
    就这样，西厢里就只剩下我们几个。我们三个，加上吴满，吴华还有安和。
    因为书院里的下人也都放假了，没有人给我们做饭了。吃饭就成了一件麻烦事儿。本来安和是会做饭的，只是，我现在的身份，加上上次的事情，我实在是不好再蹭饭。当然，易商安也没有邀请过我，估计他以为我会做饭，虽然我确实会那么一点点。
    吴音倒是和我说过到他那里吃，可是上次的事情虽说是不了了之了，吴音和我相处时也还算正常，可要我和他独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于是就有了如下的情景：厨房顶上的烟囱里冒着阵阵的炊烟；锅里的稀饭正“咕嘟咕嘟”冒泡；灶膛里的柴火烧得“吧嗒吧嗒”响；地上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也就是我，正忙着往里添柴。一切都是很成功的，如果我的脸上没有一大片黑就可以更好了。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我，这烧柴火本身有很多的好处，可就是不好点火，而且烟大。往往都要往里吹很久的气，对初学者更是不易，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现在我这样。
    为了不让人撞见，我这几天天刚亮就爬起来煮粥，而且每天就做这么一次，一次煮上这么一大锅，吃上三顿。米是书院里有的，只要在前一天的下午买些肉啊，鱼啊什么的往里一扔就可以了，很方便。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经常自己在宿舍里煮了当宵夜。想起来还真是怀念那时的电磁炉啊！天天顿顿吃这个还真是有些烦，特别是这里没有冰箱微波炉，晚上的那顿真的是•••••。
    “好香啊！”
    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柴火，就见吴音那双铮亮铮亮的锻面黑靴停在我的眼前。
    现在这个书院里，就只有我们六个人，偶尔商翼来一下，但明显不是眼前的尺寸。我和其他的下人是穿不起靴子的，多穿的是布鞋，而且也不会这么新。易商安的倒是穿靴子，也都很新，只是他的靴子都是布面，并在两侧的地方绣了小小的兰。
    “这么早你来这儿干嘛？吴满和吴华呢？”我问，“厨房这种地方可不是你这样的公子会进来的地方哦！”
    “来吃你煮的粥咯！”吴音故意笑得不怀好意，“听说你的粥很好吃！”说着来瞟了瞟冒烟的锅，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手上。
    “谁说的？”我随口反问，心想：这世上来应该还没有人吃过我煮东西吧。
    “我说的！”易商安说着走进了厨房。
    “公子怎么知道？”当惯了他的书童，说话还是不自觉地有些谦卑。
    “你每天吃都不腻，自然是不错的。”公子看着我的眼，眼底一片清明。
    “不•••”
    我还没说完，就听吴音说：“小安，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还不给我一份，亏我还觉得我们挺亲的。”说着作委屈状。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他一笑，接着说：“我们商量过了，以后我们一块儿吃饭。你呢就负责早饭，午饭和晚饭我们负责！”
    “你们负责？”我故意反问道。
    “当然是吴满和安和做啦！你放心，绝对不是我们做！”吴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看看他，又看看公子，点了点头。
    很明显，他们是为了我好，故意来的这么一出。不管是谁的主意，我都谢谢他们。正好，我也厌倦了一天三顿粥的伙食。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说着，易商安左手拿了碗，右手就要揭开锅盖。
    “还没熟！”我站起来一把按住锅盖，却正好被易商安的伸过来的手压住。
    我一震，心动了一下，两颊有些热，抬眼却正好与易商安的双眼对上。手背上易商安的掌心很暖。
    “粥还没•••”吴音说着从易商安的身后上前，话到嘴边却在视线扫至锅盖时停住。
    “就好了！”我赶忙抽出手，低头假装添柴。心头却满是吴音眼里那抹淡淡的忧伤和易商安一闪而过的失望。
    易商安放下手里的碗，自顾自的搬了把凳子倚门而坐。低头把玩这腰间的美玉。吴音则慢慢蹲到我的身旁，然后一言不发地往灶里扔柴火。
    厨房里的空气好像不流动了一样，时间也过的特别慢，我心里默默祈祷着灶王爷让锅里的饭早点熟，手上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粥好了！”我有些夸张地大叫，仿佛是要把心里的不安叫出来，说完小心的看看旁边的吴音。
    “那你还不去给我们打上？”吴音笑着轻敲我的头。
    易商安也拿了碗走上前来。我接过他们手里的碗给他们各打了满满一碗。
    就这样，似乎我们又恢复了原来的嬉闹。
    之后，我们开始一起做饭，吃饭；慢慢地，我们开始一起逛街，买菜或者不买菜。
    每次吃饭，他们都会说我做的粥好吃。
    某天，吴音说要这么吃我的粥过一辈子•••我笑着看见易商安掉了筷子里的鱼。之后，我便经常看见易商安对着我的床铺发呆。
    某天，易商安买了个簪子插在我的发髻•••我回头看见吴音把手里的玉放回摊子。之后，我便经常听见吴音忧伤的箫声。
    某天，我看见吴音和易商安在桃树下无言对饮•••我低头听见自己的心跳。之后，我便明白，自己已经把这两个孩子放在了心上。
    这个时空的节日有些像中国。一年中主要的节日有四个，分别是大年——正月初一，元宵——正月十五，中秋——八月十五，还有一个是清明。只是，清明的时间是比较自由的，每个国家过的日子都不一样，但基本上都集中在三月份和五月份。
    今天是腊月二十四，离过年也就几天了。街上来往的人也一日一日地多了起来，昨天更看见街上多有了几个买烟花爆竹的摊子，慢慢地也有了些许过年的感觉。
    想想书院放假到现在也有一段日子了。每天都是吃饭，睡觉，吃饭，睡觉，老没意思了。虽然我们每天也有出去买菜什么的，可虽说常州这么大，却基本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要硬说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只有妓院了。
    这常州再怎么说也是韩国南部的重要城市，妓院自然是遍地，据说韩国以南有名的秀色有八成都集中在了这里。尤其是书院附近的“晓楼”更是韩国数一数二，一过了晚饭，往晓楼去的人络绎不绝。只可惜我现在还太小，人家根本就不让进。话说回来，就算我到了年纪，只要易商安和吴音在，十有八九他们也是不会同意的。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拔着碗里的饭，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怎么？饭菜不和口味？”易商安温柔地问，同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没有！”我摇摇头。
    “是不是病了！”易商安伸手轻触我的额头。
    我身子一偏，有些不自然地说：“没有，就是没什么食欲，可能是日子太无聊了！”
    易商安缓缓地把手放下，我的影子在他的瞳孔里一闪一闪。
    “是啊！我也觉得日子挺无聊的！”吴音说，叹了口气，举止有些夸张。
    “要不然我们到魏家做客？魏宇昨天派人来请我们到他家过年！我说要和你们商量，还没答应！”易商安说完扫了吴音一眼，然后将视线停在我的脸上。
    “且不说现在到过年还有几天，去他家有些早。就算去了，也不会有太大的意思！在人家家里总是要拘束些，也不爽快！”吴音用手臂蹭蹭我，然后有些讨好地说，“小安你说是吧！”
    “我也这么觉得！”我夹了块冬笋炒肉放到碗里，借机躲避他俩的目光。
    “要不我们到附近走走？”吴音也夹了块冬笋放到碗里，眼睛却一直停在我这边。
    “可常州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呢？大家都准备过年的吧！”我吃着碗里的笋。
    “我家在附近的簧城有个店面，我们可以去那里住几天。”易商安建议。
    “簧城好，那里过年不有跑龙的吗？”旁边的安和插嘴道！
    “什么是跑龙啊？”我问。
    “说是年三十晚上，簧城各大户会选出精壮家丁，舞龙过各处，最后舞龙绕着簧城的护城河跑一圈。！”安和很是兴奋，有些手舞足蹈。
    “还在护城河绕一圈？那不是很要跑很久，水也很冷吧？”我问。
    “是跑很久，三十晚上跑通宵呢。不过舞的人倒是一波一波地换。都是簧城中的各大户商家出钱请的。水当然冷啦，不冷的话也不会这么出名了！”安和说。
    看来什么时候人的心理都是一样的啊！我心里感叹。
    “你见过？”我问。既然易商安说簧城有他们家的分号，保不准他们以前去过。
    “没有！”安和不好意思的笑笑，“是魏绘和我说的！”
    魏绘是魏家的书童，自然是见过的了。
    “那我们去吧？”我说，满眼期待地看着吴音。我发现我已有些习惯征求他们的意见。心下提醒自己以后注意。
    “行啊！我们怎么去，什么时候出发？”吴音瞥向易商安问。
    “到簧城骑马的话要一天一夜，我们走慢些两天能到，我看我们大后天出发便可。如何?”易商安说。
    “我不会骑马，”我强调。
    “我带你！”吴音立马接口道，“你还没见过我的‘踏雪’的吧？可壮实了！带我们俩不成问题的！”
    “我觉得还是坐马车舒服些。要是怕慢的话，我们可以早一日出发！”我说着用眼角瞄了瞄易商安。同骑而乘总是很容易出事的。
    “那就坐马车吧！”易商安说，“安和，一会儿你去客栈给商翼说一声，顺便把东西准备下，我们后天一早出发！”完全不给吴音发表意见的机会。
    “吴满，一会你也去准备准备。”吴音说着靠靠我的手，“小安和我们坐一辆马车吧！”却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
    “杨安和我们坐！”易商安说，态度很是强硬。
    吴音什么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却也没有说什么。
    “这样吧，我们三个坐商翼的马车，安和和吴满吴华他们一起！你们看这么样？”说着我有些纳闷地看看易商安，他一般不会这么明着和吴音抢的。
    “我是无所谓的啦，只要和小安在一起就好！”吴音说着一脸谄媚地看着我的眼，尔后稍稍一瞥，看向易商安，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那就这么定了！“易商安说着放下手里的碗筷，离开了厢房。
    我望着易商安渐行渐远的背影，再看看眼前吴音的笑脸，心里有些堵。
    两个孩子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为我争抢，我知道。可他们却不知道，不管他们如何争抢，我都不会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即使现在我一有些在意他们。
    “小安，我们下午去逛街吧！”吴音说着给我夹了块鸭颈。
    “不了，我还要收拾东西，我可没有你们好命，有书童给你们打点！”我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善，赶忙一笑说，“明天下午吧！”
    “好吧！那你记着了。但是别叫易商安哦！”吴音满脸堆笑。
    “知道啦！”我无可奈何地夹起碗里的鸭颈，在他眼前晃了一圈，放进嘴里。
    吴音很是灿烂地笑了。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开心。
    我突然想起，我好像从没见易商安这么笑过。同是十岁的孩子，他的心里到底藏了什么？难道会比吴音的吴国天下还要大，还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