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原名:合理的存在)》11.第 11 章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已经是秋天了。我在书院里也已经呆了近半年。这半年里大小总共六次月试,我都未能胜过其中的任何一位公子。并不是因为我不想,只因这几次月试里,兵法一次,医理一次,这两样东西,我也是到了书院才学的,根本就没有取胜的可能性。至于诗词的四次考试,基本也不是我想的那样,背个唐诗宋词就能取胜那么简单。真正的考试是“和”,也就是老师讲上半首,我们对下半首,基本没有作弊的可能。
    厢房里,我咬着毛笔的顶端,看着劣制宣纸上自己的字迹,感叹着。
    突然,眼前的字一晃,被扯走了。我转头一看,果然是吴音。这半年里,也只有他会和我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并且乐此不疲。当然,这些无聊的游戏也让我们相熟了不少,关系有了不小的改善。
    “还给我!”我作势要将我的字迹取回。
    吴音把手一抬,我的双手抓了个空。吴音比我大两岁,又是男孩子,自然比我要高出一节。我索性不再理他,转身整理公子的书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吴音慢慢的念这宣纸上的纳兰词。
    我并没有制止他,我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我想这便是我名字,“姚纳兰 ”,的由来。可惜等我明白的时候娘已经过世。如果我能早点明白,或许我会告诉她我和她来自同样的时代,或者她便不会那么早死。当然,我并不能确定,死亡对于她来说是不是一种解脱。这半年里,有时我仍会想起我爹,想起那个我生活了八年的地方。不知道爹会不会为我的失踪自责,不知道娘是不是回到了我前世的地方。有时我会想起只见过一面的韩将军,想象他在娘发生了如此种种之后的心情。他是我这短短两世以来最同情的男人。和爹一样,他也很爱娘。只是他比爹更执着;更不顾一切,除了娘的幸福;即使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可惜,这样的男人却从未幸福过。是否他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
    想着,我心里一酸,泪水如洪水般涌了上,像段了线的珠子,顺着我的眼角,两腮,滑落。我竟不知道我哭的是什么,是我娘,还是韩佳,还是为了其它的什么。
    吴音有些慌,笨拙地用他长了笔茧的拇指抹着我眼角的泪。可是泪水一波一波的涌上来,哪里抹得干净。最后他干脆也不抹了,直接将我拽到他的身前,把我的头放到自己的肩上。
    我顺从的将自己头轻靠在他的肩上,任自己的泪水在他的衣服上晕开,即使我清楚的感到眼前这个孩子的紧张。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只是想有个人能抱抱我,分担我的伤心,孤独与彷徨,不管是谁。娘死后,就再没人抱过我。
    吴音的手慢慢地收紧,将我紧紧的圈在怀中。这样的吴音竟让感到我莫名的安心。
    我就这么哭着,直到心里舒服些了,才记起抱着我的人还是个孩子,且自己现在是书童身份。我抬起头来赶忙想离开他的怀抱。
    吴音感到我的挣扎,更是收紧自己的手臂。
    我仰头怒视他,可却反被他眼底的跳动火花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
    我更加用力的挣扎着•••
    “吴公子请自重!”
    我寻声望去,却见公子站在门口。此刻,他正死死地看着吴音横在我腰间的双手,脸上一层厚厚的寒霜。
    我知道他定是误会了。
    我腰间吴音青筋凸显的双手,我挣扎时弄乱的衣服和头发,还有我眼角的泪痕,这样的场景,可以让任何人有足够的想象空间。
    我趁着吴音分神的档子离开了他的怀抱,冲出厢房。此刻,我不想面对任何人。公子的误会,晚些再向他解释好了。
    当我与公子擦肩时,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担忧。
    我在桃花林里呆了很久,回厢房时已过晚饭。
    我前脚刚迈进门。就听见:“安和,去给杨安拿晚饭!”
    我故作轻松地走到公子的跟前,深吸一口气,低头说:“今天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就是你愿意的啦?”公子睁大眼睛看着我,带着明显的怒气。
    我想不会是我没有及时的解释让他和吴音发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冲突了吧?一抬眼,果见他的左眼有一大块乌青,嘴角还有一小块凝固的血块。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我心里很是内疚。即使我身份不明,这个孩子仍带着我过了大半年,在这个不是很安定的时代,这样有多危险,我懂。
    “看来还是我多管闲事了!”他不悦的话语中似乎有着隐约的绝望。这样的语气,我在相府听过,那时,娘还没死。
    “以后不会了!”我赶紧补道。
    “没事了,你去休息吧,明天还有早课!”公子平静地说。
    “哦”我应了声,心里却想着找回之前的那张纸。可惜我终究没能找到。
    次日清晨,我和公子迈出厢房时,吴音迎了上来。我下意识的要躲开,可吴音却一把拉住我的袖子,看看公子说:“我有话和小安说!”
    公子看看我,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就这么被吴音拉向了后院。
    “公子慢走!”我回头向公子回礼时,刚好看到公子紧握的拳头和眼里的红丝,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惜还没细想便被吴音扯着袖子走了。
    后院。
    吴音拉着我的袖子,看着我的眼睛,几次欲言又止。
    “昨天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说。我本就没指望这个孩子能先开口。
    “我想我放在心上了!”吴音说,拉着我袖子的手也慢慢地放下。
    “那没什么,你很快就会忘记的!”我以为孩子的记忆总是很容易被新的东西盖掉。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吴音缓缓的说,倔强的脸上带着昨日的伤疤,还有着未脱的稚气。
    “等你过上几年,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冲他温柔地笑笑,“你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不是你现在想的那样!”
    “你也是孩子!你怎么知道!”吴音说。
    我正满心欢喜的以为吴音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时,却听吴音肯定说:“就算你说的是对的,我也会努力让自己不忘记!”
    这样的话听起来有些想誓言,我突然想。
    “你不懂!”我扶着身边的桃枝说,“正真放在心上的事情,是‘不思量,自难忘!”
    “不思量,自难忘?小子还挺厉害嘛!”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
    我扭头一看,竟是半年未见的书斋老板,那个红衣公子。
    本来考试之后我曾去书斋找过他几次,可惜书斋一直关着门,这两个月才放弃。不想,居然在书院碰上了。此刻的他仍穿这一样的红衣,可我却分不清是否和之前是同一件。因为红衣中的他总是比衣服本身更耀眼,更让人难忘。
    “是你!”
    “是你?”我和吴音的话同时响起.
    “你也认识我?”红衣男子轻敲吴音的头,然后看着我赖赖地说:“估计你家公子都不如你吧!”
    “哪里!公子为何在此?”我问。
    “ 今天起早了,‘晓楼’还没开门,就过来晃晃!”红衣公子说着整整自己的衣襟。
    如果我不知道‘晓楼’是常州最大的妓院的话,听他这么说,我会去‘晓楼’和来书院是同等级别的事情。
    “我先走了,不耽误你们,帮我向你家公子问好!”说着跨出了后院。
    看看太阳,估计习字的一个时辰已经过了。我和吴音飞奔向内堂,却在穿过西厢时撞上正要出门的午先生。
    “你,你,你,你们!”午先生指着我们气得说不出话。
    我们赶紧给午先生鞠躬道歉。
    “算了,走吧!”午先生看看我,一甩袖子,走到了我们前面。
    撞上午先生对我来说是件好事,要不然从后院到内堂这段距离,我实在不知道该和吴音说什么。和午先生这一撞,一来缓解了我们之间的尴尬,二来我也解决了我对言语的困扰。
    我们静静地跟着午先生走进了内堂。
    “今日,我想让杨安给大家赋词一首,不知大家以为如何!”我屁股刚碰上板凳,就听午先生讲。心想这午先生还真是小气。
    “好!”孩子们跟这起哄。
    “请先生出题!”我只得站起身来,恭敬地说。
    “你们中可有谁愿替老夫想出题?”午先生扫视着堂下的孩子们。
    “我来!”景州的李公子站了起来。
    这是个好事的孩子,只要书院里有什么可闹腾的事,他总是冲在最前面。这本是很正常的孩子心性,可在书院里却并不多见。
    “李公子,请出题!”我向他微一弯腰。
    “我见你经常到后院看桃树,想来你定是爱桃之人。不如你就以后院的桃树作词一首如何?”李公子说。
    “是!”我答道,心里却想,即使是这个看似单纯的李公子,也是眼观六路啊。我还以为除了吴音,没人知道我常去后院呢!这样看来,公子也该知道了,怪不得他从不问我去哪里。想着,我回头看了看后面的易商安。却见他也正看着我,两眼炯炯。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背着我喜欢的歌词。
    那个曲子是很早以前一个连续剧《珍珠传奇》的主题曲。记得那时正好是89□□,我也只上到小学二年级,可不知怎地,就是觉得这首歌的词好,就硬是记了这么多年。后来上大学的时候,还特地去查了查,却是改过的古诗。想想还真是物是人非。这首诗现在念来,还真是有别样的味道。
    “好诗!”午先生很是激动。“想不到你竟是这般,老夫真是眼拙了。”说着转身对公子说:“易商安,杨安从此再不是你的书童了。”
    公子站起来,说:“学生知道!” 看不出情绪。
    我知道,吴先生是要替我赎身,可他并不知道,我并没有卖身给公子,他虽好心,却不免有些多余。
    “你们可有不服之人?”吴先生环视四周。
    就这样,我成了书院第四个胜过公子们人。所谓的“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公子和吴音的误会,我的胜出好像都没有使日子有什么不同,我依然在书院上课,依然和易商安住在一起,大家也依然叫我杨安,吴音依然每天烦我。公子和吴音说话的时间却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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