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传奇》16.第 16 章

    李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对规矩二字是极其看重的。自己性子也严谨近乎古板，
    事事身体力行。所以李府里头上自李膺下自仆从家丁俱都规矩重重,这其中“涉足花柳之地”是
    首当其冲要忌讳的。西照里头,偏又繁华不堪就是这些青楼书院.那些官员中,能合家在此的也不
    过三等以上的,其他微末人等大多都是抛家离子孤身在此,未免有些个出入其间.龙国久日太平,
    盛世无饥咛,自然有些个腐败不堪起来,官场风行如此.李膺也是知道的.李明玉刚入了文渊堂,有
    些个应酬也是难免.王夫人只拿住这个把柄,一心想要给他的难堪,只是着人留心盯着.
    今日里,李明玉下值后和一班同僚一同小聚,里头就有人提议前去那些个里头饮酒一番,李明玉本
    碍着家世,怕人说他拿架子瞧不起人种种闲话,一直忍着参与其中.今日见他们越发放肆了,只得
    搬出自己碍着家训不得前往的由头来.虽然末了自己掏钱请大家到西照最好的酒楼丰康楼里吃了
    一顿,可依然气氛没缓和过来,一顿饭草草吃完就散了.那班人马依然去了花柳巷里.可巧王夫人
    打发的人没有知晓其中内情,只云大公子和一班同僚一起去了,讨功心切,只脚不点地一溜烟的跑
    去回报.王夫人自然心理欣喜,面子上仍然大怒着,找人看着大门,只等着拿人.
    那李府三小姐名唤明凤的,是个表面上藏愚守拙,却极机敏果断的.因着自己也是庶出,暗地里和
    李明玉走的极近.这次事出,她立刻派了自己的心腹小香前去侯着,等大哥回来之后就直接带到陈
    强处.自己一边有暗地指示人禀报老爷说见过大公子往陈强那里去.于是,王夫人一干人等便来一看究竟.
    萧天云并不知道这些，他只见这灯影彤彤下王夫人似笑非笑的脸，李安的些许不安，李平的狐
    假虎威，配着王小梅的唯唯诺诺，自然明白他们的目标为何。见李膺并未到此，自然明白，越
    发的安之若素，迎了王夫人进来。李明玉当时还有五六分的醉意，却也恰到好处。王夫人当下
    气的发抖也不好说什么，只回去把那报信的一顿好打。还不死心，又派人去仔细盘查，结果也
    是自己气恼，一叠声的唤人将那报信的“拖出去打死”。
    次日，李膺派人请陈强前去。坐于堂上，李明玉和王夫人也在场，李膺为昨日之事打扰陈强而
    寒暄几句，萧天云也客气的应对着。李膺转口提到定于本月的祭祀一事。转眼太子已立将近三
    月。按祖制，凡太子立三月，当于龙山祭祀，毕，代理国政，三年无过，即为大王。所以这次
    祭祀也是至关重要的。太子陪同的名单里，陈强赫然在内。李膺原以为太子不过是欣赏陈强美
    色文才，不想器重若此。这个陈强，定然身负武功，要不就是什么妖法，单是轻易的打伤李
    平，进入书房就不可小视。他的身上有太多的神秘之处。单说身份，他自己讲的是真是假还没
    有查出来，太子竟然就如此轻易的重用，实在大意。难道他是受人指使？那么那个人是谁？伊
    家（出云伊善音族）？六王子？还是别国而来？要知道祭祀陪同相当于未来心腹干将的预演。
    更烦心的是，太子名单中人，许多看似与自己有关，却又不十分亲近。自己平白的当着个圣眷
    正浓的名声，和那真正的实权，却越发远了。当下心里又悔又急，一时也猜不透太子心里头的
    意思，只得先慢慢笼络起来。好在名单里头又自己的儿子李明玉，对陈强自己也又恩，并不难为。
    李膺说到推荐陈强入文渊堂的事，萧天云不明就里，一时不敢答话，只拿了茶来喝。放下茶杯
    立刻就又下面伺候的前来换新。萧天云起初没留意，这时一看立刻惊讶的站立起身。那换水的
    妇人已经有些春秋了，却依然身形苗条，干净简单的挽着头发，规规矩矩的盘在后脑正中，头
    饰全无，只一上一下两个银簪子。脸上略施粉黛，带着股子儒软懦弱的笑着。那不是李明玉的母亲王小梅又是谁?
    萧天云这才明白李明玉为何脸色那么难看。心里道怪不得那日李明玉要赴宴王夫人如此热心，原来用意如此。
    李府的规矩，除了正妻外，一律是有编制的。王小梅原来就是王夫人家养的奴才，自然归着王
    夫人管。再加上妾也不过是个一等下人的身份，若是别的府里，有着老爷的宠爱也是有好过夫
    人的。但李膺对这些又是极淡漠的。两个妾都是王夫人一手操办娶的，哪里还能有半点地位。
    尤其是这被当作半个杀子凶手的王小梅。
    萧天云一见之下，诚惶诚恐，立起双手接了王小梅的杯子。一叠声的不敢当。李膺没有言语，李明玉只是低头，周围的人似都见怪不怪。
    王小梅依次的添了水，导李明玉面前时候，李明玉起身跪下，双手过顶接了母亲递来的茶，那
    王小梅也是心理激动不已，递水的手都有些抖了，一个不留神泼出来一些。那李明玉刚端茶起
    身，王夫人就发话了：“小梅，水泼到少爷身上怎么都不擦擦？也太不仔细了吧。”
    王小梅听得，慌忙拿了手巾替儿子擦水，李明玉难以消受自己母亲如此在下服侍，却又不能说
    什么，按李府规矩，人前他是连母亲都不能叫一声的。只得又跪下承受着。两下下来，再起身
    脸色发白，眼圈已经红了。倒是王小梅，还一脸懦弱讨好的笑着。
    难怪李明玉近日如此烦闷，想来从进了文渊堂，是日日受着这样的折磨了。萧天云暗自替他叹
    息一回。堂里一片默然，除了王夫人外，连李膺都似乎有些尴尬。当下闲谈几句，李膺嘱咐陈
    强做好准备，也都散去了。
    出了堂屋，萧天云绕着小路来到李明玉的小院。刚进了门，就听见“当——”的一声，原来是
    李明玉将那御制海天一色碧的水洗惯到地上。屋子里，满目狼籍，一见陈强（萧天云）来，李
    明玉现在的贴身小厮小来子一付大赦的样子，借着收拾，溜将出去。
    见陈强来，李明玉的脸色稍微好了点。萧天云知道他心里头不好受，只检了那顺耳软语慢慢劝
    解开来，因今日李膺所讲的，祭祀将近了，一般来说参加了祭祀的官员都能升迁一两级别。有
    了自己的官职，很快就可以开衙键府，离开这里。李明玉心里也是知道的，谈及此事，心里稍
    稍安慰一些：毕竟这样的日子很快会结束了——祭祀也就在这个月了。
    李明玉渐渐开解，和陈强相处，仿佛又是以往那种亲切和谐的感觉了。但是李明玉心里仍然有
    着千百个疑问。为什么陈强要隐瞒自己嗓子已经好了的事实？在那日宴会之前，明明是连说话
    都费力的。为什么陈强要隐瞒自己有武功的事实？那天有府里的人做证，他是只一招就把李平
    打的重伤，医生说似乎被人暴打过一样，偏偏没有明显的外伤。而且，父亲的书房平时看守如
    此严密。没有武功，是不可能进去的。那是为何？他真实身份又是什么？来此的目的为
    何？……或者，他会黑法术？！这可是大忌，查出来，是祸及三族的罪啊！可是他身上没有任
    何法术的图案，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施行法术都必须用到相对应的图案，每个施行的人，
    都要和神灵定下契约。定过契约的人，身体上的某个部位，会出现纹身样的特定图案的。他身
    上有没有图案呢？又该如何查起？
    这些疑问时刻缠绕着他，所以前不久才如此疏远陈强。他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被陈强貌似天真关切所利用，只为了接触到父亲、太子，只为了平步青云！！
    可是，看着眼前的陈强，他心里又有些动摇。怎么会呢？怎看都是真真切切的关心，真真诚诚的情意。这样的眼神清澈，声音如此清越沉宁，伪装是伪装不来的。到底是……
    思寻再三，李明玉都开不了口。
    萧天云同样都是心里疑问万千。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天来他总躲着自己？难道是怪自己在宴会
    上出了风头？可是不是他送自己进书房的吗？见到太子不是他帮自己安排的吗？……可是如果
    不是为了这些，那又是为什么？如果是因为他和他母亲在府里受了气的事情，平时他都会找自
    己的，难道是因为自尊心作祟？……还是因为自己打伤了李平？自己当时没有用什么力气，没
    想到他伤的那么厉害，好在这里的武功，没有内功的说法，自己绵薄的内力也没有完全恢复。
    那么他是怀疑自己是否有武功吗？还有身世，一定是了……那该如何是好。
    真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其实按萧天云的聪明，早应该想到这里的。不过，李明玉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体上有没有图案，要查这还不简单？！>_<|||乱飞乌鸦的说！)
    萧天云想到这里，有些胆怯。因为自己名字的问题，从一开始自己就欺骗了梁成。虽然是无心
    的欺骗，却因为担心梁成生气而继续隐瞒下去。还有武功和来历，结果，事实证明是自己多心
    了，但是却发现再开口讲实话就更难，于是后面也就不得不和李家撒谎。又因为黑法术的事
    情，担心自己这样来历不明又奇特的人，会被当作黑祭师而烧死，又不得不和太子他们撒谎，
    现在和李明玉如此心意相交，难得真心诚意的做朋友，却因为以前的谎言隔阂着。李明玉一定
    是因为发现这个事情才生气不理会自己的。那么，是有必要说实话了。可是，如何开口呢？
    想到这里，萧天云犹豫的问道：“明玉，你这几天为什么不理会我？”
    李明玉心里猛然一摇，清醒起来，沉默半天道：“不为什么，只是……”话说半截，后面没了言语。
    这下，更加坚定了萧天云对自己猜测的肯定。长叹一声道：“你可是气我对你隐瞒身世。我只
    是迫不得已！”对上李明玉的眼睛，一股白炙的灼热似乎要把他看穿融化，慌忙闪过眼，萧天
    云的心狂跳起来，脸也涨红。一时间心慌意乱起来，要不是脚发软，直想夺路而逃。
    慌忙拉开距离，背对着李明玉，萧天云意外着自己的心跳，试图平静下来。感觉到李明玉走到自己身后，伸手拥着自己，耳边立刻感受他的呼吸。萧天云心又狂跳起来，软弱的挣扎一下，立刻感觉到手臂的力量加重了，只是无法挣脱。心跳的太激烈了，似乎身子也有些发抖了。
    李明玉伸手揽着陈强，却发觉陈强试图挣扎，当下下意识的收紧双臂。他如同以往的把头靠在陈强肩上，一个“迫不得已”让他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几乎是立刻，他就原谅了陈强的欺骗隐瞒。他也曾说过，对自己好，是因为彼此都“身世堪怜”。自己应该想到的，他欺骗利用自己，是迫不得已的。换了是自己，也应该是一样的吧。灭族灭国，国仇家恨，这样的经历有谁不会格外谨慎戒备呢？自己怀里的肩膀似乎在微微的发抖，这样的重担要被一个人承担……李明玉越发用力的抱着陈强，似乎想把他揉碎到怀里一样。
    外面树影婆娑，风过影动。
    李明玉的院子离当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正房正院不远，只是周围种了很多花草树木。春天来，已经叶叶相交，嫩绿鹅黄，凝碧泻翠。更有点芳相间，一眼望过去都看不到穿了。这样的景色虽美，却也很适合隐藏。
    所以那动的影子里，就也有别的东西。
    李明玉正对着窗外，一瞥之下，只得暂时收拾心情，放开陈强。有家如此，与监牢何分？他离开窗户，来到书桌前坐定。
    萧天云在离开怀抱的一刹那间有些失神，一股莫名的失落似乎萦绕其中。看到李明玉坐到书桌前，他赶快整理精神，也走了过去。
    “明玉，你……”萧天云想起刚才的问题，李明玉还没有回答。
    李明玉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里，意外的没有看到疑问，只有一如既往的笑意和信任，不过在此时的萧天云看来也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以往自己从未注意或者没有发觉的东西。萧天云不知道的是，此刻他在李明玉眼里，也是一样的。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萧天云和李明玉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李膺却是心里放下块石头一样。从此决定要把萧天云当自家人看待，至少，目前如此。然而李膺也不知道的是，这个府邸里，还有其他的几双眼睛在注视着这一切。
    此以后，萧天云和李明玉方又亲近起来。两个人都觉的“误会”已经解除，开诚布公起来。这样，萧天云才惊讶的发现李明玉居然并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何会在书房内。而李明玉也就奇怪于他的嗓子居然真的是当天才好的。
    两个人各样心思，一样心情，相处比之前更和睦上三分。借着李明玉的帮助，萧天云不少好词曲歌赋流传开去。本来李府一宴之后，他的词已经有了三分名气，如此一来，更加流传。更加上他新受太子恩宠，又与李府关系亲密，在西照官员眼里，他已经是正在走运的红人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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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飒飒评论：《天云传奇》　打分：2　发表时间：2005-04-03 18:34:06　所评章节：16　（点击）
    李对天云真的满宽容的,好青年哪.
    呵呵，他这么快的原谅其实是因为他恨不起来，不理睬更多是因为他害怕陈强是故意欺骗、恶意欺骗。而不是欺骗这个事情的内容本身。这个时候，只要有个非恶意的理由，他就会相信了。你看他好多细节都没多问。这可是搞政治的大忌。何况两个都泥足深陷而不自知。李还好点，萧就根本不知道了。哎，难得精明人笨一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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