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以士义待我,我必报之士恩。”萧天云心里说到,“大恩不言谢,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梁成却不知道,他正忐忑不安的随着大爷(李安)进到庭院内。李安引他到左边耳房的走廊前站定,嘱咐等待便入到内屋。早有几个小厮争抢着打起青色湘锻金锈帘子。梁成只听得帘子一响,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钻入鼻端,只熏得他如坠云端。不由懵懂的抬头拿眼打量着。这里的主人似乎很喜欢青色。一色的深青色水磨墙裙,上面是一排左右各三的天青棱框水晶片雕花揭窗。门廊也是一应天青底子,只是上面雕花描金的反倒显不出来,只是却更称的整个屋子一汪的天青水碧。四个青衣小厮左右各二垂手侍立,俱是才轻灵俊俏的半大孩子。眼下八只眼睛只是滴溜溜的看着自己,梁成只觉的可爱十分,不由的裂开了嘴笨拙的笑笑。身子不觉有些学着垂手侍立的样子,却也是左右放的不是地方。
突然“扑哧——”一声似是屋里有人偷笑。梁成眼光四处搜寻着。就见得右手处中间的揭窗应声而起。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滴水星光不住的打量着自己。四目相对,梁成只觉的一瞬间整个世界似乎只有那一双如水如星的眼睛。那少年满眼笑意,有几分懒散的趴靠着窗台,清越的嗓音还带着五分的稚气:“你就是梁成?”
梁成还没来得急回答,就听得里面有谁说了句什么,那少年调皮的冲梁成吐了下舌头,缩回头去,复又下了窗子。
一盏茶工夫,大爷出来了。仍是领着他出了庭院。会合了萧天云和李全。他对李全吩咐道:“带他们下去,到周家媳妇那里打声招呼,领个白头签牌,你照应他们好好洗个澡,吃饱饭,换身干净衣裳……先不要安排活了,等晚上我回过大少爷和夫人再嘱咐你。记住,凡入了来的,虽是有上有下,日后也必是要当兄弟样的互相照顾才好。”李全一一答应。
李安复又转过头来,对梁成和萧天云叮嘱道:“看你们也是有个样子的,这里先说一声,不管你们是何种原因入到李府的——这李府大了,哪个没有些个故事。你们既然来了,就少不的得按这里的规矩来。若是把自个脾气带过来的,犯着了,吃苦的只能是你们自个。……李府的人都姓李,所以以后你们就是李成、李强,以前的名字不许再提。”他似乎不经意的看着萧天云:“具体的规矩李全他们会教你,但是只一条你们千万要记住,本分,记得自己在李府里的本分。……好了,去吧。”
李全领了他二人出来,复又回到初入见到的庭院内,萧天云这才发现这里八溜的屋子对对排开,俱都是些下人住的地方。李全带他们来到最靠西边的一间里,指给两个铺位,自又找周家媳妇领签牌等等不具细表。
当夜,两个人都有些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萧天云自在枕上感念梁成。一时又想起旧日里陈强的好处,一面又想自己生病昏迷之时,梁成对自己的照顾,此番又是如此委曲求全的为着自己,自己虽则从异世界而来,为着斩断前缘匆忙中换了名字,虽不是诚心相欺,终有嫌疑。待要以实相告,梁成一片诚心待我,又如何开得了这个口。思虑万千,又听见窗外树梢叶片之上,风声淅沥,清寒透幕,不觉更添一层悲凉之意。直到四更将阑,方才抗不过疲乏,渐渐的睡了。梁成直听得身边的陈强睡的渐渐安稳了,方才批将上衣出来如厕。他的身子原就好,加上又是长年辛苦劳作而来,这一路上萧天云饶是长年练习也捱不过的苦处,在他眼里也原是稀松平常,所以并不觉的什么。倒是这亭台楼阁让他恍然若梦,梦里的自己,也是在这样的烟锁重楼里,也是在这样的春季,斜依窗台,闲数落花。一如日间那个如玉的少年。
次日一早,天方欲晓,两人就被李平叫起,梳洗一番后,带到大爷李安之处。李安因为身居总管职,所以在府第的一角有个一进三间的独立小院。待到他们到时,另有一干人等早已在院子里侯着。依次点卯后,大爷转身对他们说道:“今日大公子亲自挑你们一挑,若是挑上的,自是近身侍者,虽也是奴才,却也有小子服侍。若是太差的,则就此打发出去。”这话在人群里果然有了反应,他停顿半天,待到重新安静了,方才又说,“在我这里,你们自是随便,到主子那里,你们也是如此底下偷着讲话么?这样的奴才,比主子还着紧?恩?……”顿时一片鸦雀无声。萧天云心里笑:这样的演讲倒也不失太差。想来一扬一挫,给点希望,在批评一下缺点,员工还能不立马改了?自己以前也是没少用的。正想着,大爷已经训示完毕,带着他们直往东去,穿廊过巷的待到一处庭院时已经天色大亮了。
萧天云仔细打量,顿觉轩昂壮丽别具一格,自己昨日所见以为是正房者,气势上直被比下去了。先鱼次入了屋,才发觉外面看着气派无比的正房原只是穿堂而已。此穿堂东西走向,穿堂当地迎门放着一个青檀架子石青带墨彩水晶大插屏。转过插屏,左右各是小小的两间厅,厅后方是真正的正房大院。正面三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和昨日的穿山游廊厢房一比气宇轩昂四字呼之欲出。亦是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大门。进入堂屋,只见上悬着一个赤金青底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四个大字,“亮辅良弼”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赐台甫李膺”,下面还是一个小小团龙喷火图。匾下设着青檀雕花案,案子两边立着三尺来高青绿斑斓的古铜吐云香熏鹤鼎,左右各三。地下两溜十六张高背铺锦椅,又有一副对联,一乌底儿。萧天云到底对这种字学的还浅,只觉一笔朱红苍劲有力的字体,待要看内容还得一字一字的细细辨认。正在此时,突然只觉周围几个伺候的奴仆神态恭敬肃立,拿眼看去,只见一人正背手而立于门口,只是打量着自己。萧天云一见此人,平日里那么多词儿,竟然一个也想不出来,只觉得此人虽面目并不出众,举止间却自有一种不凡在里头,把那佩身的美玉绣服倒比得没人注意了。最是要紧的是他眉宇面目始终带着种温文自持的笑容。想了再三,萧天云心里只想起这么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话来。
李安清声说到:“大公子。这些就是此批新来的了。”听得是李府的大公子到,已经人人敛声屏气,恭肃严整。萧天云偷看一下,这些新来的中已经有些个开始微微发抖。到是梁成,反而没有昨日那般紧张,低头敬立,也看不出来到底在想什么。想到自己在搞明白形式前中庸自守的方针,也学着他的样子低头敬立。
被叫做大公子的人早都已经到了多时,他习惯的立在布幕背后,观察着众人的举动。这些新来的人材质看着的确比以往好一些,里头,有些从一进门就有些紧张的惶恐不安,有些一见他来就是如此了。还有些则扭捏做态,有些抚首弄姿,更是下品。只有这一高一矮的新来的两个倒拿捏的稳些。形容气度在众人中也着眼。想着这些,大公子却不做声,只拿眼紧看着他们。一看之下,两人高下立辨别。那个略带病容的矮点的,依然不为所动,呼吸如常。那个高点的呼吸已经有些紊乱了。
梁成直觉到被一双看透秋水的眼睛直盯着,心里不由的有些紧张。他本不自觉的适应着周围的气氛,如此一来,昨日手足无措的感觉又上来了。一双青缎粉底厚底靴,和半截软厚轻密略带烟的雨过天晴袍,直入了眼帘,纵然低头也无法回避。
大公子在那高的前面站定。面前的人也称得上是三尺大汉,身材英伟中透着点庄稼人的结实,在这一群人中按说也抢眼,举止也称得上与众不同,亦有些个可取之处。他再度扫视,视线却还是不期然的落在了他……他身旁的那个瘦矮点的身上。这个人,他并没有什么特异的外形。从低着的侧脸上看,既不特别丑,也没有特别抢眼。他甚至没有看着别的地方,和其他的人一样,低头肃立着。然而很明显,他就是跟四周的人不一样。
大公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明明白白的落到李安眼里。他上前一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都抬起头来,让主子看看。”
梁成有点头皮发硬,抬起头来。却见那个大公子虽人站在自己正前,眼睛却是没有看着自己。心里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他正在看着身边的陈强,一颗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
还好陈强看着并没有感觉到正在被看,表情如常,直视着前方。
大公子对这二人的神态也尽入眼底。这个瘦小的人一抬起头来,之前给他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他就是和周围的人不一样!不过,真的要问他有什么不同,心里又答不出来。他只是静静的站着,不发出一点声音,但看起来他的周围,仿佛连空气都是静止的。如果他是一个非常脆弱,线条纤细的人的话,或许这种特别的存在感还会弱一些。然而他的外表——瘦弱、矮小、病容,和他的神态气度成反比,充满了活力、从容。这样极度的不对称,写在他的脸上,吸引住了他的视线。可是,他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大公子有些沉吟。脸上也感觉到了两道观察的目光。回过头来,正好和梁成的撞了个正着。梁成正在打量着他时,不曾料四目相对,反倒引起他深探的心理,一时也不曾移开目光回看过去。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大公子眉宇间和昨日所见的那个依窗少年有些神似。只是多了几分成熟深沉,少了些调皮的可爱,线条整个看起来也硬朗一些,没有那么清秀。要说长相,还不如那少年。
李安轻轻的唤了一声:“大公子,这两个都是昨日才来的,还不曾习得府里的规矩。”一句点醒,梁成慌忙低下头去,心里有些惊讶于自己刚才的举动。大公子也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点头,扫视再三,踱步而去。
李安复又领了众人下来。回到他自己的小院外。早有几个人在那里侯着,几人耳语几句李安便同另外三个也是管家装束的人入到内去。萧天云偷看一下,其中就有李全和那个李二爷,另外一个身材似乎中等的并未见过,想来也是颇有地位的。一边想着,早有几个管事身份的人分拨领了他们,在府邸里走上一走,一边将府里的规矩事务一一吩咐。如此这般,恕不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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