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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柜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在这七月的盛夏,仿佛兜头被浇冷水,清醒过来。
王多财是做生意的,从前还不是掌柜时,也是察言观色,慧眼识珠的机灵人。
但他还是竞争不过那些经验老到的同行掌柜。
有段时间和殷管家走的很近,也是因为只有殷管家才肯耐心指点,为他点拨迷津。
只可惜自从做了掌柜以后,自视甚高,自命不凡,总想着做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事业,从此嫉妒和野心让他越走越偏。
“王多财涉嫌谋杀殷家女,在本官尚未将事情调查清楚之间,关押大牢,闲杂人等不得探视!”京兆尹将手中的惊堂木一拍,盖棺定论。
殷知寒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只需要沿着殷知寒提供的线索思路去调查取证便是,实在是轻而易举的简单事。
这么省心的谋杀大案,可真是难得。
京兆尹对殷知寒态度和蔼,“殷姑娘可还有其他事情要说?”
殷知寒一顿,还是没有说出昨日麻衣刀疤男子的事情。
能在京城之中带兵器行走,且武功不俗,对定远大将军心存敬意者,不外乎是那几个地方的人。
巡视京城的京城卫、看守皇城的禁军,以及......皇族子弟身边的带刀侍卫。
哪一个她都惹不起。
王多财能请动此人,背后势必有人撑腰。
能拖一刻是一刻,反正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多谢大人,民女已无事禀告。”
“那便回去吧。”
殷知寒走出京兆府时,外间看热闹的百姓用一种迷之崇拜的眼神看着殷知寒。
活像是在看什么打虎壮士。
能从京兆府毫发无损全须全尾走出来的姑娘,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在这皇权至上古代社会,普通民众对官府衙门总是带着畏惧。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没有不得不上衙门的必要,是不可能主动踏入这道门槛的。
随着殷知寒往外走,围观的百姓一步步往后退,颇有些避之不及的架势。
殷知寒没有理会这些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径直走到被衙差留在外面不让进来的青花青禾面前。
两个小姑娘见殷知寒全须全尾出来,面上还没有什么其他神色,松了口气。
“小姐小姐!怎么样?!京兆尹大人有没有为难你?”青花忧心忡忡。
青禾看了眼殷知寒身后,“小姐,那个坏人定罪了吗?”
殷知寒拉过两个小丫头往外走。
“没事,大人很和蔼,没有为难我。现在已经在调查王掌柜谋杀的证据了。”
青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明白京兆尹没有为难殷知寒就够了。
青禾却若有所思,看着殷知寒的眼神闪闪发亮。
这种收拾人的法子,可比她以往见过的那些要么江湖气息浓厚,要么一股内宅小家子气的法子好多了。
跟着小姐果然没错,能学到许多有用的东西。
殷知寒还不知道自己又收获了一个小迷妹,眼看着终于收拾走了烦人的苍蝇,只想赶紧抓住机会,好好经营她的新店。
没错。
是她的新店。
早在殷知寒和殷老夫人报备说要开新店时,就已经与殷老夫人说好的事情。
殷老夫人财大气粗,直言道:“想开就开吧,亏了算我的,赢了算你自己的。”
言下之意竟像是直接把新店送给殷知寒,充做私产。
殷知寒好说歹说才让殷老夫人同意殷家和她五五分,且殷家这五成,还都是算到殷家布庄里去的。
就这样,殷老夫人看着殷知寒的目光还像是在看傻子。
白送的都不要。
殷知寒也觉得殷老夫人实在是太过豪爽,让她浑身不自在。
反正她目前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个职业代理人,完全是自己还没有起始资金情况下的备用选择,而今对殷家老少生出几分亲近,便也更加尽心尽力而已。
这时候的殷知寒,还游离在殷家之外,只谨慎地观望着,却已然开始犹豫。
人敬她一尺,她还人一丈。
殷知寒的自我坚持,使她从不喜欢欠人情债。
前世资助福利院的爱心人士,给予帮助的无数好心人,殷知寒都一笔一笔记在心里,至今未曾忘却。
在她遇到无数困难险阻时,总是想起一路上感受过的温暖与光亮。
便又能有继续前行的力量与勇气。
一往直前。
“殷小姐!您可算是来了!”
万衣居里,花婶一边热情地帮杨柳招呼客人,一边朝殷知寒打招呼。
“花婶,我回来了。”殷知寒有些好笑,这对话,怎么这么奇怪。
花婶丝毫未觉自己已反客为主,将正在招呼的客人托给一旁的伙计,这才跟着殷知寒到后厅来。
上上下下打量了殷知寒一遍,这才松了口气,“哎呦我的老天爷,吓死我了。今早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怪我,都怪我,你一个姑娘家到这种地方来,本就危险,应该叫两个人送你回去的。”花婶懊恼。
“瞧您说的,我这不是没事?不用介怀。”殷知寒轻笑道,“说来我还得谢谢您,若不是您热心肠帮我找到昨晚的人,还打听到了他们的信息,我到现在还像无头苍蝇般,不知所措呢。”
花婶摆手,“这算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您帮我这么多,我都还没好好谢谢您。”
“那群臭小子平日里就是脑子缺根弦,做事虎头虎脑的,但绝对没那个胆子犯什么大事。”花婶客观评价,“都是混吃等死,有一口吃一口的闲人,且惜命着呢!”
殷知寒想起一开始那几个又怂又嘴硬的,打斗时怂的特别快,几乎是眼看着打不过她就怂下来求饶。
可在殷知寒要放过他们时,又憋不住嘴贱,总想放狠话。
对此,殷知寒表示:就不惯着你们。
“花婶放心,不过是将他们关几天教训教训而已。”
花婶附和,“就该狠狠让他们吃点苦头!”
“一天天惹是生非,也该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花婶嘟嘟囔囔,语气全是亲近之意,显然是把他们当做自己子侄。
殷知寒笑了笑,没有戳破花婶维护他们的小心思,只将话题带回正轨,“婶子这几天就在这边先做一下入职培训,过两天掌握了就可以不用过来,直接在家里销售。”
“好好好。”花婶笑眯眯的,似乎已经听见银子落入荷包的声音。
送走花婶以后,殷知寒又赶回殷家,找到正准备出门的殷管家。
“小姐有什么吩咐?”殷管家住脚,看了眼青花问道。
忧郁的中年大叔在面对自家的小孙女时,声调轻柔,眼角的笑纹深了许多,“我家这皮丫头没给小姐添麻烦吧?”
“花花很有活力。”殷知寒唇角微扬。
青花躲在殷知寒身后,朝殷管家做了个鬼脸。
殷管家装作没看见,对殷知寒道,“她要是犯了什么错,只管收拾。”
殷知寒今天连续两次遇到这种明贬暗护的情况,忍不住眉眼弯弯。
“小姐有什么要吩咐的?”殷管家被殷知寒笑红了老脸,明白自己的小心思已然被殷知寒看透。
殷知寒清了清嗓子,压住嗓子里的笑意,还是将话题拐回正轨,“事情是这样的.....”
为何殷知寒敢在公堂之上信誓旦旦地说,沿路流民可以为她作证?
其实是因为.......
昨日殷知寒经过时便见到路旁面黄肌瘦的流民,想起前世自己也曾体会过这种饿极的感觉,心下不忍,便与他们相约今晚再会,打算替他们谋条出路。
殷管家听罢殷知寒的话,沉思片刻,“可以倒是可以,但......”
殷管家一顿,字斟句酌:“城西的流民大多是外地流亡过来的,他们的身份户籍有些问题,按照如今的雇佣合同,怕是不行。”
换而言之,算是非法雇佣。
殷知寒沉吟,“殷叔的意思是......”
“可以让他们卖身成奴,从牙婆子那里过一遍手续,如此便没有问题了。”
像这种过了牙婆子手的奴仆,身份户籍便挂靠在主家名下,不算是身份不明之人。
只是这样一来,若是奴仆之中有什么案底累累的十恶不赦者,主家受到的牵连影响也不少。
一般人家买卖奴仆,都很注意这一点。
这些顾虑殷管家却按住不提,并没有和殷知寒细说分明。
左右到时候再找些眼尖的过上几遍,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便可。
殷知寒可是研究过《大燕律令》的人,这些注意事项,纵然殷管家未提也想到了。
但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不能以偏概全,流民中固然有不法之徒,殷知寒却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将所有的流民都不管不顾。
大不了我自己去筛查几次好了。
殷知寒这样想到。
至于让流民们卖身为奴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平等,一点也不符合后世的社会观念?
殷知寒表示:连命都快保不住了,还顾得了这些?
更何况她只是救急。
日后但凡想要为自己赎身的,她都欢迎之至。
殷知寒是这样想的,晚间到了流民们面前也这样说了。
“多谢小姐!小姐真是女菩萨在世!小的给您磕头!”
“小姐,我还有一双儿女,能一起吗?!端茶倒水劈柴洗衣他们都会!求求小姐一并将他们带上……”
“小姐行行好,救救我父亲吧!”
……
面黄肌瘦,神色惶然的流民们听见殷知寒的话,激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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