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念念不忘》37.1-37天翻地覆的世界

    从Z市飞往C市的航班, 耗时两小时五分钟,走出机场大厅时,姜勉初感受到了此前在照片里看到的阳光。
    这是一个漂亮且宜居的园林城市,比起他和罗念长大的地方,节奏要舒缓许多,美丽风景和美食更是遍布各处。
    直到登机前一刻, 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冲动, 然而,冲动过后,没有后悔。
    想要前往C市的决心更加坚定不移。
    他想见她, 所以这一刻就来见她了。
    出租车经过市区的博物馆,他眼前晃过熟悉的景色,那些照片里,罗念站在这个地方笑得开心, 毫无阴霾。
    杨晴发给他的定位,是市郊, 她们两人今天同当地画协和民俗组织一起去少数民族聚居区采风,艺术家们纵情山水, 游客们体验民族风情,各自定位精准,玩得不亦乐乎。
    没在市区停留,姜勉初直接去了市郊。
    虽说位置是市郊, 但路却并不好走, 群山蜿蜒之中, 山路忽高忽低,急转弯下坡不断,司机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认真开车,他坐在车里,也是一身颠簸。
    大半个小时的车程之后,终于到了她们采风的县城。
    作为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入眼可见的到处洋溢着浓郁的民族风,从商店门面到路旁飘扬的旗帜,再到广场上的鼓楼与吊脚楼,建筑、浮雕、绘画、服饰等,处处新奇。
    但姜勉初却顾不上这些,下了车拖着行李箱就去往杨晴和罗念此刻休息的地方。
    县城的招待所里,杨晴正大呼小叫的敷面膜,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被晒伤,罗念则盯着天上的太阳目不转睛。
    “晴晴,你过来看,是日晕。”罗念拿着相机拍了几张,很是新奇。
    虽然在课本上学到过,但是亲眼见证,还是第一次。
    “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杨晴声音含糊,“以前我们去其他地方采风时,看过到好几次,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是觉得不如彩虹漂亮,等回去了给你看我们去年采风时拍到的彩虹照片,那才叫一个美。”
    罗念无奈,只好自己一个人分享这新奇的发现,然后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楼佳。
    “乐不思蜀了?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楼佳信息回得很快。
    “再过几天吧。”罗念算算时间安排,觉得没问题,“正好赶上和你一起去海边。”
    “真感谢你还记得我,”楼佳调侃,“回来时记得带特产,对了,罗源那一份就不用了。”
    对于楼佳和堂.哥之间的不对付,罗念失笑,小时候也就罢了,大了还是这样,真不知道两人到底在别扭什么。
    短信发完,看着一边敷面膜一边发短信的杨晴,罗念打了声招呼,决定出门转转。
    “别走太远啊,该吃午饭了。”杨晴不放心的叮嘱。
    “我就在附近走走,去看看牌楼,一会儿就回来。”罗念道。
    招待所附近是居民区,楼房与平房混乱的挤在一起,和当地的美丽风光与质朴山水不太搭调,不过也因此,所有的旅馆都集中在了这一处,没影响其他地方的景致。
    罗念一路走,一边拿着相机拍些印象深刻的照片,不知不觉间,离招待所的距离就渐渐远了。
    直到她眼中都是那座雄奇隽秀的巍峨雪山时,镜头里突然出现了意外的人。
    白衬衫灰西裤的姜勉初,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的映入眼帘,视线所聚焦的地方正是镜头。
    这天的太阳很大,气温却并不是那么高,但或许是一路走来的关系,他脸上满是汗水,起伏的胸膛昭示了主人急促的呼吸。
    意外的,罗念觉得自己并不讨厌他这副模样,像是原本生硬的雕塑突然多了人气,让人觉得鲜活可亲。
    于是,她下意识的按了快门,留下了一张弥足珍贵的照片。
    而在这之后的一分钟,世界天翻地覆。
    ***
    那天,是和以往丝毫没有不同的平常一天。
    语文老师像平常一样走进教室,准备开始讲课,课桌与地面开始晃动;公司职员们互相说笑着下楼时,异样的震感在急剧扩散;怀抱着婴儿的母亲,在垮塌的房屋坠落时,死死的护住了孩子……
    倒塌的教学楼中,许多学生被压在瓦砾堆下面;道路中断的地方,行人和车辆陷入了凭空出现的大坑;废墟之中,无数人被埋,努力伸出双手求救;死去的男人身旁,妻子在痛哭;母亲努力伸着双手去触摸埋在废墟之中的儿子;侥幸得救的人在到处寻找亲人,茫然四顾的眼神里是再真切不过的祈祷……
    罗念在被护住那一刻,仍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姜勉初叫她的声音还犹在耳边,整个世界就彻底被黑暗笼罩。
    即便是后来回想,那段记忆仍旧是模糊的,嘈杂,黑暗,震颤,像是涨潮的海水,一波波袭来,唯一清晰的,是抱着她那个人。
    他穿了白衬衫,日光之下,颜色很干净,白得刺眼,照片和眼睛都记得,但是后来看到的,却只有猩红的血色。
    事后的新闻报道里,持续时间很精确的被确定为一分半钟。
    平日的九十秒,很快,然而在那个改变世界的九十秒钟里,死亡如影随形。
    无数的重物落下,呼吸间全是灰尘的味道,耳朵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声音剥夺了听取世界的权利,眼睛更是只能依靠本能紧紧闭着。
    在整个世界天翻地覆的九十秒里,唯有抱着她的这个人是真实可感的。
    于是,直到世界缓缓平静下来那一刻,她才发现恐惧像曾经死亡前那样,姗姗来迟。
    狭窄的仅能容纳两人的空隙里,落了满脸灰尘的她看到了稀疏的光线。
    直到抱着她的那个人重重咳嗽一声,温热血腥的液体溅到身上和脸上,她过分迟钝的知觉才缓缓归位。
    “罗念。”像世界还未改变之前那样,他叫了她的名字。
    回抱他的手是僵硬的,身体是僵硬的,就连声音都是僵硬的。
    她说,“我不知道。”
    颤抖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隙里穿梭,像是风一样,吹到倾听者的耳边。
    她仍旧在说,“我不知道。”
    细小的,轻微的,恐惧的,茫然的,她重复的说,“我不知道。”
    “罗念。”他又一次努力的叫了她的名字,更努力地抱紧她,“我在。”
    由声音引发的共鸣叩响耳膜,心口处,属于另一个人的心跳慢慢的传过来。
    失真的声音与失序的心跳里,她颤抖着手抓紧了他,眼泪迸出,“我不知道。”
    “我在。”他抓紧她的手,靠在她身上,气息不定,声音微小却坚定,“别害怕。”
    所谓恐惧,是人在面临某种危险情境时,产生的一种企图摆脱却又无能为力的强烈压抑情绪。
    它让人心律不齐,呼吸短促,血压升高,脸色苍白,嘴唇颤抖,身冒冷汗,四肢无力,从身体到心理出现功能紊乱。
    而被恐惧所控制的那个人,知觉、记忆与思维将不再是平常模样。
    由本能驱使产生的恐惧里,罗念更紧的抓.住了他,这一次,不稳定的一切终于出现了崩溃迹象。
    “我怎么能不知道。”她哭着和他重复,“我怎么可以不知道。”
    传达过来的崩溃与恐惧太真切,心有不忍的人选择了低头制止她。
    带着血腥味的温柔亲吻里,她嘴唇上全是眼泪的咸味。
    “救援来之前,我陪着你。”说完这句话,他靠在她怀里,闭上了眼睛。
    狭窄的空间里,血腥味越来越浓,像是一个人流尽了身上的血液,将这个狭窄的世界整个变为红色。
    恐惧中,她眼神失焦的和他靠在一起,神智模糊。
    她怎么可以不知道,明明应该记得的。
    她记得那么多事情,却唯独不记得这次可怕灾难的发生。
    明明应该记得的,然而直到事情发生的此刻,她才察觉到异常。
    她不记得,不止不记得,还来到了这里,在最危险的地方,最危险的时间,来到了这里。
    像是大脑中凭空被抽走了部分记忆一样,她从未察觉到异常,径自朝着危险而来。
    不该这样的。
    明明不该这样的。
    指间是粘.稠的液体触感,温热,黏.腻,来自另一个人。
    微弱的光线里,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表情,只隐隐约约看到属于他的熟悉轮廓。
    “姜勉初。”她叫他,音调不稳,每一个字里都是不确定。
    他不回应,于是,她又叫了他。
    “姜勉初。”这一次,比前一次清醒,也比前一次坚定。
    然而,他仍旧没有回应。
    “姜勉初。”她不敢动他,只好用尽心力唤他的名字。
    时间在流逝,无法被准确的感知,罗念抱着怀里的人,贴近他耳边,轻而认真的叫他。
    不知是第几次的时候,他终于回应了她。
    “罗念,我有点困。”他轻声道。
    “不能睡,”她姿势更谨慎,声音也更轻更坚定,“姜勉初,不能睡,绝对不可以睡着。”
    一旦睡着,就会像曾经的她那样,和属于自己的世界告别。
    但再次醒来的机会,不可能每个人都有。
    所以,“不能睡。”
    他像是笑了一下,看不到表情,然而声音里像是有笑意,“和我说话吧。”
    这是请求,也是要求——罗念,别让我睡,虽然我现在很累。
    在这场因她而起的灾难里,罗念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但她不敢停,只绞尽脑汁的努力寻找能刺激他的话题,好帮他驱逐睡意。
    无边的黑暗中,微弱的光明是那么可贵且令人怜惜,周身浓重的血腥味,像是瞬间将她带回了那一场不太远的灾难。
    于是,她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我曾经离死亡很近。”轻缓的声音响在黑暗里,远处嘈杂的声音传到这里,让她的声音更显温柔。
    至少,在闭着眼的姜勉初心里,此刻的她恢复了一切还未改变前的温柔。
    是她,属于他的罗念。
    这一刻,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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