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吃完苹果, 王婷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这回一人拖着两大箱行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抬下楼, 往研究生楼的方向搬迁。
行李箱的滑轮滚动在水泥砖路上, 发出咯啦啦的声响,研究生寝室楼下,这种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 电梯口站了不少搬寝室的人,这一栋楼的气氛瞬间热闹起来。
聂晚萤和王婷不争不抢, 等所有人都上去了, 她们才进电梯。
王婷坐在箱子上,想了想,问聂晚萤:
“我们公司说过年的时候,按法定假日休息,那几天我就回家过年了, 你一个人在这怎么办啊?”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地方,聂晚萤一边向外拉行李, 一边说:
“没事的, 你之前不也一个人住了好久,我也能。”
她们去了分配的寝室, 王婷拿钥匙开门,提议:
“你要么去家过年吧,我家就在西宾下边的县城, 不算远, 坐车两个小时。”
聂晚萤摇头拒绝:
“谢谢,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王婷想来想去还是不忍心,晚上的时候一边铺床一边哼哼:
“哎呀你这个小可怜,平时就算了,过年还自己一个人过多孤单啊?你就跟我走吧。”
可是聂晚萤还是摇头,王婷算是明白,聂晚萤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其实特别固执,她坚持的事,不大容易被人说服。
王婷跪在床上,扑好了被单,回头看到一声不吭的聂晚萤,突然大笑,笑的差点从上铺仰下来。
聂晚萤从来没套过被罩,被那个小小的口子和大大的被子搞懵了,整个人都钻了进去,试图将被角塞好,可是却越拱越乱。
王婷笑的前仰后合,爬上聂晚萤的床,不仅不帮忙,反而捏住了出口,把聂晚萤关在里边。
最后两个人你挤我推,笑成一团。
当聂晚萤终于从被套里钻出来的时候,头发里都是细小的绒毛,脸笑的红扑扑,眼睛弯成新月,水亮亮的,连王婷一个女孩子,都觉得漂亮的过分了。
聂晚萤闹的半截袖子都扯了好长,露出半个肩膀,一下被王婷捕捉到她雪白肩头尚未褪去的浅淡痕迹。
分明是个牙印。
王婷眼神暧昧起来,拉长音调哦了一声:
“晚萤,你不要怪我多嘴,不过我就是直觉,你和你男朋友现在这个状态,根别人分手不太一样,我总觉得你们还得复合。”
聂晚萤把衣服拉上去,语气淡淡的:
“不会复合的。”
王婷一点不信,摇头:
“你这痕迹也太新了,哪对情侣分手前夜还搞这么激情?你搬出来他还派车送你,这不就是余情未了吗?你们为什么分手?他劈腿?”
聂晚萤摇头。
“你劈腿?”
摇头。
王婷思维比较简单,又没谈过恋爱,除了这两种原因,也想不出别的,她忽然想起李如妍来,于是有理有据的说:
“别人不说,就李如妍,刚开始谈男朋友的时候,三天两头的哭,说是男朋友脾气不好,让她受委屈了,回寝室一通发泄,但是下次人家一打电话,她还是乐的屁颠屁颠的跑出去约会,后来干脆出去住了,这不是就是一物降一物?按我的观察,一个人要是喜欢另一个人,那是放不下的,看不见就想,看见了就想跟对方走,不知不觉,无法自控。”
“李如妍的男朋友是什么人啊?”
聂晚萤转移话题,她宁可聊李如妍,也不愿意聊她会不会想念白其慎。
王婷摇头。
“不知道,她的男朋友,比你的男朋友还要神秘,你的男朋友最起码李如妍还见过,她那个,没人见过。”
王婷说着,回忆起一些细节:
“我有一回听见她在走廊打电话,好像叫对方阿锋?”
聂晚萤其实无意知道太多,于是随口附和:
“是挺常见的名字。”
王婷一直陪她到过年当天才走,聂晚萤送她到校门口,王婷还在最后努力试图劝说让聂晚萤跟她一起回去过年,再次意料之中被婉拒,于是上演十里长亭的分别大戏,一步三回头,终于逗笑了聂晚萤。
送走王婷,聂晚萤上楼,不一会,有人来敲门,门外是同一层楼另一个寝室的女生,叫徐爱然。
徐爱然一头短头发,小个子,笑眯眯问她:
“你看到楼下电梯口的那个通知没有?学校老师送了吃的来,咱们这个楼过年没走的二十多个人,一起到楼下包饺子,吃饭,过年热闹一下。”
聂晚萤答应下来,徐爱然又去了别的寝室。
她简单化了个妆,换了件红色毛衣,十分应景。
以前她怕自己和白其慎的事暴露,所以总是躲着人,现在她再没那些顾虑了,她需要良好的人际关系,她想像别的女孩那样有许多朋友,受人欢迎,有人共享快乐,分担忧愁。
下楼的时候,楼下大厅已经有许多人,有人搬了好多桌子椅子,小桌子拼大,摆着许多菜,饭桌旁边摆着面案,有两个女生正揉面。
一群年轻人凑在一起,嘻嘻哈哈,朝气蓬勃,面粉洒的到处都是,不知谁找到一包红色气球,几个人吹的头晕眼花,总算吹出一串,挂上寝室楼的门楣,红艳艳一片,喜气洋洋。
徐爱然手把手教聂晚萤包饺子,聂晚萤学的快,练了几个就能包出端端正正一只小元宝,不露陷,不畸形,边缘褶皱都整整齐齐的,得到了刚拜的师傅的夸赞。
饺子一边包一边下锅,出来就被分抢一空,聂晚萤煮了四锅饺子,自己只吃到三个,一个还是徐爱然给她抢来的。
食物是越抢越香,大伙都抢出乐趣来了,更加蜂拥而上,聂晚萤体力不济,退出饺子锅边这一拨人,端着小盘子去桌子边夹菜。
之前饭菜的包装盒子还没拆,这会打开装盘,聂晚萤看清菜色,忽然愣了愣。
学校的通知上说,是学校的老师给他们留校学生送温暖定的饭,可是老师并没有来,而且聂晚萤分明认得,这其中几样,是至美斋大师傅的拿手绝活。
至美斋这种饭店,大过年的,自己排的贵客家的年夜饭还赶不及,怎么会腾出时间来给他们一群学生做一桌宴席,哪个老师有这么大的面子?
聂晚萤产生了一个让她自己觉得难以置信的想法,可是很快又否定了。
不可能的,那个人的父母都在欧洲,合家团圆的日子,他现在肯定是在欧洲。
聂晚萤尝了几个菜,更加确定了这桌宴席出自哪里,心里不停猜测,又不断自我否定。
直到她无意间往门外一瞥,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身影闪过的那一秒,聂晚萤觉得全身血液的流速都加快了,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她放下盘子,跑到门外去,可是寝室楼下空空荡荡,没有车,也没有人。
是看错了吧……
她转身欲回去,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
她望向通向宿舍楼后面的小路,从那里穿出去,就是学校最偏僻的北门。
聂晚萤加快了脚步往楼后走,最后不知不觉跑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激动,更不知道如果真的看见他,该怎么办。
她连一句可说的话都没有。
她跑过小路,视线陡然清晰。
在看到那辆车的瞬间,她的心却忽然奇迹般的稳定下来。
车后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正靠着车门抽烟。
“你怎么在这?”
她离他还有一段距离,远远的喊了一声。
那个身影转过头,眼神中有些微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会发现自己。
聂晚萤一边走向他一边连珠炮一样的发问:
“你不是应该去欧洲了吗?”
“为什么来?”
“为什么为我们准备年夜饭?”
“白其慎,你说话啊?”
她已走到近前,可是一个答案都没有得到。
白其慎从最开始的惊讶迅速的变回了平时那种冷静从容,他对她的一连串质问置若罔闻,直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聂晚萤不知哪来的一股冲劲,她伸手拍打他的车窗。
“你是一个人吗?”她问。
车窗半晌之后终于降下来,白其慎看她一眼,回答:
“是。”
“我去给你包饺子吧,我今天刚学的。”
这句话从嘴里蹦出来的同时,聂晚萤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她应该去找秦知意开点药吃。
白其慎望着她,她也望着他,目光就像社区送温暖的阿姨那么坦然。
最后,白其慎打开了中控锁:
“上车吧。”
车子从北门出,驶入学院路,街边店铺林立,有过年依然开门的小店,聂晚萤忽然叫停:
“等等,我下去买点东西。”
聂晚萤下车,穿着厚厚的红色毛衣的身影奔跑了两步,轻盈美丽。
白其慎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不过几天而已,她已经变了,像营养不良的植物忽然伸展发芽,不再极力的收缩隐藏自己,枝叶从枯黄颜色变得绿意丰盈。
过了一会,聂晚萤从小店里跑出来,拎着个白色塑料袋,袋子里隐约一片红彤彤。
上车后,她问他:
“你贴春联了吗?”
白其慎摇头:
“没有。”
“我就知道你没贴,你没吩咐,阿姨也不会贴。”
聂晚萤抖了抖手里的袋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我买了,一会帮你贴上。”
她是变了,因为现在他们不再是附庸关系。
他们现在,是平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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