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马西平、齐拉西酮、阿立哌唑, 还有各种舒缓头痛的镇痛类药物, 瓶瓶罐罐, 摆满了一抽屉。
从亲眼看着聂晚萤在那个盛夏,从医院的窗户跳下去开始, 他就跟着她一起坠入了泥沼。
聂晚萤被抢救回来,陷入昏迷, 同时,整个白氏集团的压力压在他的肩头。
他就像一个突然被拱上帝位的年轻新君, 所有人的资历都比他老, 每一个都想压制他,利用他,打败他, 每一天, 身边都是虎狼环伺,四面楚歌。
直到他有一天去医院,看着无声无息的静静躺在那里的聂晚萤, 心里居然有个声音, 叫嚣着, 让他去拔掉她的氧气,然后两个人一起去死。
那个时候, 他才终于惊觉自己的异常。
后来,工作上时而像个无所不能的超人, 时而完全无法去思考问题, 他感受着情绪上一刻天堂一刻地狱的折磨。
最后, 在一次难以忍受的头痛发作以后,他终于叫回了当时还在美国读书的弟弟。
刚刚大学毕业的白其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熟悉的,那个温柔细腻的哥哥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几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白其慎几乎失去了笑容,整个人冷的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周身上下,都是杀伐的血腥气。
白其憬尽了最大的努力,劝说白其慎接受治疗,并帮助他周旋隐瞒着董事会。
好在治疗的情况在好转,白其慎自身有着惊人的自制力,整整两年,枕戈待旦,机关算尽,总算逐渐坐稳这个位置。
而聂晚萤,在半年前,奇迹般的苏醒。
她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变成了一张白纸,也变成了一颗定时炸.弹。
白其憬旁观的忧心忡忡,他不知道,这两个曾经那么相爱的人,在沧海桑田之后,到底是会将对方彻底摧毁,还是成为彼此的救赎……
***
聂晚萤睡了一觉,然后起来,静静的坐了一会,起身去白其慎的房间。
白其慎头痛发作,合衣躺下休息,聂晚萤直接推门进去,站在门口。
白其慎听见开门的声音,睁开眼睛,也看着她。
然后他坐起身,开口说话,声音发哑:
“阿憬是怎么跟你说的?”
聂晚萤站在那,神色平静:
“阿憬说,我们曾经是相爱的。”
白其慎将目光挪开,语气淡淡的:
“所以呢?”
“我想不起来。”聂晚萤回答。
“他说我爱你,但是我想不起来,他说我被你连累的很惨,但是我也想不起来,所以现在的我,不爱你也不恨你。”
聂晚萤静默一瞬,接着说:
“白其慎,你放我走吧。”
白其慎伸手去拿床头的药瓶,可是没有拧开盖子,听到这句话以后,又将药放下,凝视着她。
缓缓的开口:
“六百万的账,就这么算了?”
聂晚萤低头:
“阿憬说,那只是一个玩笑。”
“玩笑?”
白其慎蹙眉,然后微弱的笑了一下,却并不同意这个说法:
“可是欠条是真的,我现在并不想当它是个玩笑。”
聂晚萤远远的,看见白其慎的眸子里,燃着一簇幽暗的火,她略微的后退:
“白其慎,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这些钱,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开我?”
白其慎站起身,朝他走过来,神色难明,他走到她面前,关上了房门,咔哒一声拧上了锁。
他附在她耳边,像恶魔在蛊惑:
“你陪我一夜,六百万作废,我放你自由。”
聂晚萤感受他尽在咫尺的呼吸,本能的想推拒。
可是最后,双手无力的垂落下去,她闭上眼睛,叹息一般说了一句:
“你说话算话。”
白其慎一把将她抱起来,朝床走过去,聂晚萤听见他哼笑,
“六百万,明星也就这个价钱。”
心里酸胀的难受,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云娜来,他们也是这样吗?
阿憬大概只是在安慰她吧,如果他曾经爱她的话,怎么会将一切变做一场交易。
身体一寸一寸的接触到空气,让她周身微微的战栗。
她听见解开皮带扣子的金属刮擦声音,然后有温热的呼吸浮动在耳畔。
她仰躺在床上,闭着眼,像等待屠戮的羔羊。
但是让聂晚萤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身体,比她的记忆,将这个人,记得的更加牢固。
当他的探索突破之前的尺度,就察觉到故人的相逢,本能开始迅速的苏醒,为接下来的一切做准备,她完全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疼痛。
那一瞬,聂晚萤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忽然问了一句:
“你现在还爱我吗?”
白其慎停下动作,没有回答,而是低头,在她的肩头,咬下一个牙印。
大概是咬的太疼了,聂晚萤眼里有泪珠滚下来。
这比起一场男女之间的欢愉,更像是一场沉默的对峙。
谁也不肯发出声音,满屋回荡的只有粗重的喘息。
最后一刻,她咬紧了牙,侧头去看窗外的夜。
那么浓郁的黑,不见星月。
屋内百结愁肠,爱恨纠缠的两个人看不见,深浓的夜色里,灰枯的枝干已经不知不觉点上一芽新绿。
今日春分。
自此,冬去,春来……
聂晚萤听着浴室里的水声,起身披上衣服,关门离去。
她拿回了手机,发现王婷联系了她,告诉她因为她缺席了考试,所以缺席的科目都得下学期补考。
后面几条是王婷抱怨因为难得的实习机会,所以寒假不能回家,要住在学校。
聂晚萤想了想,回了一个电话,询问自己能不能回去住寝室,得到了王婷的热烈欢迎。
第二天,聂晚萤找到白其慎,将副卡还给了他。
白其慎扫了一眼桌上的卡片,推给她一个信封。
信封里是她的亲笔欠条,和一张银行卡。
“欠条你销毁了吧,这张卡,是你自己的。”
白其慎语气平淡。
“我自己的卡?”
聂晚萤拿出信封里的那张银行卡,普通的储蓄卡,背面真的签着她自己的名字。
“你小时候父母出车祸,得到一笔赔偿金,你姥姥就是靠这笔钱抚养你长大,现在剩的也不多了,大概够你念完大学,之前你用不上,以后就需要了,现在还给你。”
聂晚萤抚摸那张卡上她自己的名字。
这是属于她的,自己的钱,来自她去世父母最后的庇护,和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白其慎转身要走,聂晚萤忽然出声:
“那,密码……”
白其慎回头:
“你设密码,一般都是用自己的生日,你试试看吧,不对的话,就去银行修改。”
他看了一眼聂晚萤的行李箱:
“一会让司机送你,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说完,转头离去。
聂晚萤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离开的这一天,居然是如此平静的氛围,没有争吵,平静的就像她只是出门去上课。
只是这一次,她是真的要离开了。
司机在门口等候,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聂晚萤最后一次回望这座华丽阔大的房子,心里升起一丝感激。
无论如何,如果白其慎当时轻易放弃她,她不会有如今这样平静安稳的结果。
她上车,白其憬出来送她。
白其憬依旧笑容温和,轻揉了一下她的发顶,轻声嘱咐:
“要照顾好自己,有需要帮助的事情就来找我。”
聂晚萤微笑点头:
“阿憬,谢谢你。”
车子发动,她开着车窗,望向高处的天空,感受着扑面的风。
她自由了,自此而真正拥有了未来。
王婷听说聂晚萤要搬到寝室来住,来校门口接她。
她第一次亲眼看着聂晚萤从豪车上下来,司机也下来,将行李搬出后备箱,然后头一次,在送她到校之后开口说话:
“聂小姐,保重。”
聂晚萤眼睛有点酸,点头答应。
王婷走过去,忍不住好奇打量离开的车,
“怪不得李如妍之前那么嫉妒你呢,原来你男朋友是这种级别的有钱啊?”
说着帮聂晚萤分担了一个箱子。
聂晚萤低头走路,听了王婷的话,摇头:
“我现在已经没有男朋友了。”
“啊?对不起。”
王婷连忙道歉,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道:
“分手了?”
“算是吧。”
聂晚萤舒一口气:
“我的债还清了。”
王婷没多想,以为她说的是感情债,于是摇头:
“感情的事,哪是说还清就能还清的呢?你看你还坐他的车来,总归还是有点感情的吧,可能哪天就复合了呢?”
聂晚萤被她说的愣住。
她习惯了不去想以后的事,因为无法掌控自己的未来,但是现在,她可以想想了,也应该想一想了。
白其慎收回了手,放她自由,她想到自己的将来,竟然发现,她不知道没有白其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自从醒来,她就从未经历过。
寝室没有电梯,把行李拎上三楼,把两个人都累的气喘,四个床铺,三个空着,王婷指着一张空床:
“这个是你的床,一直没人住。你对面是林芮,她寒假回家了,还有一个是李如妍,不过她搬出去和男朋友同居去了,估计下学期也不会搬回来,所以你可以放心住,林芮人也挺好的,之前也是被李如妍误导了才不和你说话。”
王婷像个小导游似的,把寝室,洗手间,水房的位置都给她介绍了一遍,
“等开学了,旁边两个寝室的人也会经常来串门,到时候就热闹了,现在整个楼也就四五个人吧,我一个人在这还有点害怕,你来了就好了。”
聂晚萤一边开箱子,一边听王婷说话,感觉像回到刚认识秦知意那个时候,听着听着,嘴角挂上笑容。
正聊着,宿管阿姨忽然出现在门口,对着她俩笑:
“寒假留校的学生少,校方研究了一下,一方面为了方便管理,为你们安全着想,一方面为了节省资源,决定把你们都安置到研究生楼去,大家凑一起,也热闹。”
王婷听了,连忙制止聂晚萤,
“快别收拾了,看来一会还得搬。”
王婷去水房,洗了两个苹果,递给聂晚萤一个,
“咱们学校,真人性化,研究生楼条件比咱们这好多了,洗手间都在室内,还有洗衣机呢。”
“你看你多有福气,一搬来条件就改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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