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锦夜的一路上, 两个人都一言不发,最后就带着这样诡异的沉默一起走进了繁华喧嚣。
锦夜灯火通明, 白其慎带她走的门直接通往一个大厅, 与喧闹正门不同,大厅沙发,三三两两坐着谈天休息的宾客。
白其慎一出现, 尽头卡座里便站起一个身影,哈哈的笑:
“我说白总, 你这是闹什么呢, 这么久不开门,我都没地吃饭喝酒了。”
白其慎微笑:
“石总这么给我面子,别的地方都不去了?”
石康素来喜欢呼朋引伴的凑局,为人极开朗外向,是个最耐不住寂寞的人, 他转眼看见白其慎身后的聂晚萤,于是笑问:
“小姐贵姓?”
不等她自己回答, 白其慎先开口:
“聂晚萤。”
然后搭一下她的肩膀, 把她往卡座里一送,坐在她身边。
聂晚萤本来以为白其慎会带她来看一栋空空荡荡的楼, 再冷嘲热讽的刺激她一番,没想到看到了锦夜完全正常运转时的样子。
更没想到,白其慎若无其事的带她来赴一个饭局。
石康最会逗人开心, 冷热笑话张口就来, 嘴又甜, 三句话离不开夸人,就连神色郁郁,愁肠百结的聂晚萤居然也被他给逗的微笑起来。
她挑着嘴角,观察四周,寻找那些有可能让她想起什么的东西。
为了舒缓情绪,增加安全感,光线特意做的暗些,装饰的细节都是繁复的欧式花纹,金属质感贵重,反射柔和幽暗的光泽。
见聂晚萤东张西望,显然是初次来的样子,石康奇道:
“聂小姐,你自己男人的地盘,你不会头一次来吧。”
聂晚萤一时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她看一眼白其慎。
白其慎手指一动,弹掉一截烟灰,对石康说:
“少调侃她吧,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
石康起了玩心,嗤笑一声,对聂晚萤说:
“你跟他多久了?我见过他十几二十个女朋友,但怎么没见过你呢?”
聂晚萤偏头看一眼白其慎,心里冷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又移开目光,一副事不关己的麻木态度。
白其慎也不辩解,只是抬起眼皮瞭了石康一眼。
对面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惜字如金,石康简直无语,拿指尖的烟头指着他们俩:
“一对哑巴,怪不得找一起去,真是天造地设。”
说完,往聂晚萤那边凑了凑,
“我认识白其慎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死样子,聂小姐是因为什么才不怎么说话呢?害羞?”
“因为嫌你烦。”
白其慎伸胳膊将烟碾灭在石康面前的烟灰缸里,阻止了他继续往前探的脑袋,然后抱臂往后一靠,看着石康目光揶揄。
这时候,另一个身影走到沙发边来,开口说话时声音带着笑意:
“我都听见了,我给阿慎洗冤,什么十几二十个女朋友,没有的事。”
说话的人声音清越,一边说话一边坐下来。
石康长叹一口气:
“齐晗,白其慎,你们俩认识时间长,就欺负我后来的是吧?”
这个叫齐晗的人,气质极洒脱,可是又和石康不大一样,稍微成熟些,长的也比石康更好,是一等的帅哥。
齐晗见到聂晚萤,微怔一瞬,继而微笑招呼:
“聂小姐,好久不见。”
聂晚萤终于动容,疑惑:
“你见过我?”
齐晗目光掠过白其慎,回答:
“一面之缘,之前的事了。”
不等聂晚萤继续发问,齐晗迅速转过了话题,认真对白其慎开口:
“你上次说要把白其锋竞标的那块地抢过来,准备的怎么样了?有需要的随时找我。”
白其慎低头,余光里是聂晚萤柔顺长发,鼻尖有极细一丝柔婉清香,他淡淡开口:
“事情暂时搁下了,现在不是时候,宇彤的事情,对白氏的股票有影响,等平稳些再说。”
齐晗不解:
“你什么时候成求稳的人了?宇彤的事早过去了,你的舆论引导很成功,股价波动了一下又开始回升,现在抢下那两块地,正是最好的时机,白其锋手里所有的资金差不多都做楼盘的前期投入了,一旦地拿不下来,拖也拖死他,这么好的机会,你干嘛要等?”
聂晚萤听不懂生意上的事,不过大概明白可能是白其慎正在错过什么大好机会。
她不关心这些,她只关心自己今天来能不能有收获,于是终于站起来,低声说:
“我想四处逛逛。”
石康不是做生意的料,手里的钱都是交给理财公司,本来是出来玩,结果这俩人一本正经谈起生意经来,听得他犯困,于是不等白其慎开口,他倒附和起来:
“一起一起,我带你逛逛。”
白其慎没说不行,于是聂晚萤起身离开。
等卡座里就剩下白其慎和齐晗两个人,齐晗忽然明白,下颚朝着聂晚萤一扬,
“是为了她?”
这么一想,便明白了。
他叹息一声:
“白其锋心狠手辣,如果步步紧逼把他惹急了,他不敢动白家自己人,搞不好又对聂小姐下手,所以你刀都磨好了,却选择不落下去。”
白其慎神色有些疲惫,
“你要说我傻?”
齐晗笑了,
“原来我肯定这么说,不过现在不会,我充分理解你。”
说着站起来,
“走吧,吃饭吧,我吃过晚饭就得赶回南州去。”
白其慎也起身,打趣,
“结了婚,整个人转性了。”
齐晗哈哈笑:
“我现在是个标准妻管严,跪遥控器那种。”
聂晚萤跟着石康前前后后逛了一圈。
锦夜可以说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可是她始终没有找回最初那种记忆呼之欲出的感觉,脑子就像失灵了,任她如何仔细的挖掘,想找到一点记忆的碎片,可是什么都没有。
被封锁的记忆,像平静的水面,涟漪不生。
她焦虑而气馁,吃饭的时候,神思恍惚,食不知味。
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齐晗已经离开,石康张罗着去楼上喝酒。
聂晚萤跟着去了楼上,电梯门打开,遇见旁边电梯出来的另一波人。
两个中年男子,唤住白其慎,“白总!”
白其慎和两个人握手,其中一个许总,张口和白其慎说粤语,笑呵呵邀请:
“碰上了,白总赏个脸,一起吧。”
石康也认得这个香港来的许总,有点不耐烦,等着白其慎开口拒绝。
却见白其慎掏出打火机,银亮盖子一弹,火苗蹿出来,点燃一星火,然后听见白其慎用粤语答:
“好,正好和许总聊聊天。”
石康很震惊,搞不懂白其慎怎么乐意和这个许总玩。
这个许总,玩起来有名的没皮没脸,和平常道貌岸然模样大相径庭,他怜香惜玉的有点担心这个娇弱弱的聂小姐会不会受到惊吓。
聂晚萤不知道这个许总是何许人,只是惊异于白其慎会说粤语,而且,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在意起不相干的小事。
今天他抽了多少烟了?
在这里,除了她没人在意那一身的烟酒气,因为那是声色犬马,红尘滚滚的味道。
它迷幻人的神经,使人被诱惑,从而放低自己的底线,假装不知道自己白天在人前的样子。
聂晚萤进了包厢,坐在最边缘的位置,白其慎坐在她身边,石康,许总二人先后落座,紧接着酒上来,墙上屏幕亮起来,音乐开始响。
起初,他们都在聊天,聂晚萤缩在柔软的沙发里,在混乱的灯光下觉得头晕,于是闭目不去看那五光十色。
过了一会,听见门被打开,脚步纷乱好像进来很多人,然后聂晚萤听见一声。
不,是很多人齐刷刷的一声:
“贵宾晚上好!”
她骤然睁眼,看见十几个模特般的美女,穿着一色白裙子,齐齐微笑着鞠躬。
一夜无动于衷的记忆围墙,突然在此刻轰然碎裂一角。
她感觉自己经历过同样的时刻,只是视角不同。
记忆里,她面对着沙发上的一排人,她当时,是和这群姑娘,站在一起。
聂晚萤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她不能确定那是幻觉还是记忆,她茫然而惊惶的去看白其慎,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许总和同伴起身,在十几个姑娘里游走,仔细看过,最后各自牵了两个人的手,带回身边坐下。
石康是玩惯了的,既然来了,来者不拒,冲着其中一个笑一下,勾了勾手。
聂晚萤看着这群男人,呆住了。
白其慎全程头都没抬,只是坐在那抽烟,偶尔和许总说话。
许总起先还聊点生意上的事情,后来渐渐酒气上涌,沉醉在温柔乡里头去了。
石康和姑娘聊的很投机,一个劲哈哈的笑。
这时候,门打开,有人不请自来。
进来的女孩胸牌上写着云娜,是在场子里的花名,石康认得她,笑着牵一下她的手。
云娜却人如其名,像一朵彩色的云,纤手在石康手心停留一瞬,就飘到白其慎身边去了。
似乎是熟络的,云娜坐下,白其慎没出声,将杯子递出去,云娜麻利的给他倒酒。
云娜倒完酒,对着聂晚萤微微一笑,见聂晚萤没什么反应,和白其慎全无交流,以为她是哪个老总的妹妹。
有时候,会有年轻小丫头好奇这种男人玩的地方,跟来热闹,这样姑娘,是开不得玩笑的。
于是云娜只专注白其慎。
云娜是个有分寸的人,并不像许总身边那两个妖精,上半身都挂在男人身上,搞些下作的暗示。
白其慎在这里有不少应酬,在这个场子里,云娜和他算半个熟人了,知道这个白总和人疏离,最讨厌露骨献媚的,也就是因为她知分寸,才能多陪他喝两局酒。
不过这样行业里混久了,有些东西是散不去的。
比如无论自己陪的这一位是冷淡还是热情,她们都有办法让自己看起来像人家的心肝宝贝。
她坐的不算太贴近,只是一只手腕若有似无的撘在白其慎的膝盖上,连带出一丝亲密。
聂晚萤本来打算出去透透气,清醒一下混乱不堪的脑子和情绪,可是云娜一进来,她就像被钉在沙发上。
这就是白其慎在外边的样子,或许他们就是这么遇见的,也许她那时候比云娜不要脸的多,就像……
她把目光移向许总,看见许总亲着一个搂着一个,往洗手间走去。
胃里忽然一阵翻涌,聂晚萤控制不住的想吐,她骤然捂住嘴站起来,动作太大,终于惊动了那个始终都不看她的人。
她撒脚就往外跑,只想离开这里,远远的躲开。
她冲出门去,在关门的最后一秒冲进电梯。
云娜手里的酒杯被骤然撞翻在地上,门关了又开,砰的一声关住了云娜一声惊呼,
“白总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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