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萤》22.第二十二章

    袁丽丽解释完潇洒的回了教室, 聂晚萤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觉得脑子里灌满了浆糊。
    袁丽丽的话里, 只有一个信息是有用的, 那就是锦夜得经理姓白，这点印证她的猜测，这间会所，是白家的产业, 所以白其慎才能想关就关。
    她背心贴住走廊冰凉的瓷砖墙面, 镇定自己的情绪。
    从厕所出来的王婷不经意朝她看了一眼, 只觉得聂晚萤那瘦弱的侧影看起来孤零零的, 于是转身朝她走过来，
    “你哪里不舒服吗？”
    聂晚萤闻声抬起低垂的头, 见是王婷, 勉强微笑了一下，
    “没有, 就透透风。”
    王婷点点头, 朝教室的方向走了两步，又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转回身来，似乎有点为难, 但还是小声开口：
    “那个，你下午有事吗？我能求你帮个忙吗？”
    脑海中纷杂细小的线索已经乱了, 聂晚萤索性暂时将它们抛到一边, 暂时将注意力放到王婷身上去。
    因为上次大雪天礼仪训练的时候, 王婷借给她一双手套，所以聂晚萤觉得，王婷和李如妍虽然总在一起出没，但其实并不是一种人。
    王婷长的并不太美，中规中矩的模样身材，戴一个无边眼镜，或许正是这种不抢风头的样子，才使得李如妍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我下午……没什么事，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聂晚萤不想回到别墅去，那个地方，现在叫她觉得加倍的压抑。与其回去胡思乱想，不如帮帮一个曾经帮过自己的人。
    王婷腼腆的推推眼镜，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也没什么，就是我寒假申请了一个实习，那个公司今天下午面试，我有点紧张，想找个人陪我一起去，壮壮胆。”
    “找我吗？李如妍呢？”聂晚萤问。
    王婷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该不该说，最后还是开口：
    “我们寝室另一个女生下午有事，李如妍……她应该是和男朋友约会去了，最近总是逃课。”
    她这么一说，聂晚萤才后知后觉，今天教室里确实没见到李如妍，原来是有男朋友了，有爱情滋润的女人，应该不会再看她不顺眼，对她使一些让人无语的小动作了。
    王婷顿了顿，接着说道：
    “上次你来还我手套，还特意避开李如妍偷偷还给我，是怕她跟我不高兴吧？我那时候就觉得你人挺好的，我实习这个事，八字没一撇，人家平时也不招大一的学生，所以我就想着别让别人知道，免得失败了丢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肯定不会大嘴巴说出去的。”
    不知何故，王婷这番话，让聂晚萤产生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她发自内心的笑了，点头：
    “行，下午我陪你去面试吧。”
    原本秦知意约了她下午去图书馆复习期末考试，答应了王婷之后，聂晚萤只好通知秦知意取消，怕她又酸兮兮的说自己第一闺蜜的地位被撼动了，就没提王婷的事，只说头痛不想复习了。
    被放鸽子的秦知意发了一串的掀桌表情包表示不满，不过最后还是善解人意的让她好好休息。
    因为王婷的面试是下午一点半开始，所以聂晚萤没让司机来接，直接和王婷一起去了那个公司附近的快餐店去吃中午饭。
    因为白其慎口味轻，她胃又不太好，医生嘱咐要少吃太油腻的东西，所以家里阿姨做饭都是以清淡营养为主，吃的时间长了，多少会想念垃圾食品，比如她偷藏在衣柜里的泡面，或者借着和朋友出来的机会，吃快餐，喝碳酸饮料。
    之前都是和秦知意出来，不过秦知意在吃上也蛮讲究，最喜欢吃海鲜和日料，最多吃顿烧烤，所以吃油腻腻东西的机会也不多。
    她是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那个从来不和她说话的小团体中的一个坐在一起吃炸鸡。
    二氧化碳的气泡在舌头上爆炸，刺激着味蕾，聂晚萤爽快的喉咙咕噜一声。
    手上戴的一次性手套拿着鸡翅油腻腻，聂晚萤手指头灵活的操作，两下就拆出了鸡翅里的骨头，放进嘴里是满满的鸡肉。
    王婷因为紧张，吃的也不多，她坐在大快朵颐的聂晚萤对面，忍不住脱口而出，
    “聂晚萤，我觉得我应该和你说声对不起。”
    聂晚萤停下咀嚼，
    “为什么？”
    王婷的神情很愧疚，
    “李如妍说你性格孤僻，不合群，怂恿让我们都孤立你，我们几个就都听她的了，一直不肯和你说话，后来，她又说你有金主，还仗势欺人取消了她的奖学金，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但也没替你说句话，所以对不起。”
    金主两个字，让聂晚萤怔住，王婷很认真的说她不相信，可是她却没底气否认李如妍的话。
    即使她是恶意的，但是某种程度上，她说的也是事实。
    至于她奖学金为什么被取消，她甚至都没法撇清自己，因为白其慎或许知道了别针的恶作剧，然后对李如妍略施惩戒也是有可能的。
    就连她的人品，都在和白其慎挂着钩，她甚至不敢和王婷坚定的说一句，李如妍诽谤我，我不是这样的人。
    王婷沉浸在自己因为年轻所犯的小小错误里，没注意到聂晚萤尴尬的沉默，自顾自的往下说着：
    “刚开学的时候，李如妍是班花，是全班最受欢迎的女孩，连军训的教官也因为受不住她甜甜的撒娇，时不时的让我们多休息，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你知道吗，像我这种到哪里都是小透明的人，觉得能和这么耀眼的女孩当朋友，自己也脸上有光，好像自己也会从此受欢迎一样，因为怕失去她的友谊，所以就催眠自己她说什么都对，直到她越来越不像最开始的时候了。”
    “李如妍现在学业差不多都荒废了，要不不来上课，来了也不听课，一心扑在男朋友身上，再加上她对你莫名其妙的恶意，都让我觉得她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聂晚萤虽说和她们是同班同学，但是实际上，因为在医院躺着的那两年，她的年龄比王婷和李如妍都大，此刻王婷倾吐心事，聂晚萤升起一种姐姐的自觉，避开自己的事情，温声安慰了王婷一会。
    至于李如妍，她一向是懒得计较，如果她一直这样，肤浅嫉妒恶毒下去，现实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就像她自己，攀附权贵跟了白其慎，然后呢？落得个每天被监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身处阴谋的下场。
    心里话说出来，王婷整个人状态积极多了。
    下午的面试在CBD一座办公大楼的15层，门外站了不少人，聂晚萤觉得有点挤，所以在快到王婷之前，和她说了自己去一楼大厅等待，然后坐电梯下楼。
    聂晚萤坐在电梯角落的沙发里，从饮水机接了杯热水，捧在手心一点一点的吹气，隔着纸杯里升起的一点氤氲淡薄的白色雾气，她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玻璃窗外的一个身影。
    门前停下一辆香槟色奥迪，驾驶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个纤细漂亮的身影。
    是秦知意。
    那个原本和她约了去图书馆学习的大三学生秦知意，此刻像个女强人一样出现在西宾的商务大楼楼下。
    聂晚萤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辆车，她从来没有开到过学校来。
    秦知意从车上下来，露出一身紧致漂亮的职业套装，高跟鞋纤细锋利，提着黑色皮包和一个文件袋，整个人成熟而犀利。
    一个人，或许可以换一身衣服，可是，气质可以一天之内就变化这样大吗？
    这个人，那种陌生的气质，和聂晚萤认识的那个秦知意仿佛长的同一张脸的另外一个人，让聂晚萤无法像往常一样上去打一个招呼。
    秦知意没有看见她，径直从一楼大厅穿过，聂晚萤的心脏，开始怦怦的乱跳，一个她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一丁点的想法，渐渐浮现了。
    这让她觉得自己呼吸都不再顺畅了，她用沙发的靠背挡住自己，看着秦知意一个人进电梯，然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指示牌，电梯最后停在了二十楼……
    王婷对自己的面试表现感觉还是很良好的，于是下楼的时候，欢欢喜喜的寻找聂晚萤的身影，结果发现她站在大厅的各种公示栏前方，一动不动，脸色惨白。
    王婷吓了一跳，连忙问：
    “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聂晚萤点了点头，
    “有点头疼，老毛病，对不起，我想马上回家了。”
    王婷看她这样子很不好，于是点头，飞奔出去帮她拦车，出租车停下来，聂晚萤坐进去，还对她说了声谢谢，只是声音虚无缥缈。
    坐在车后座，秦知意回忆起刚刚看见的东西。
    在秦知意上楼以后，她就起身，去楼层示意图前寻找，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一层一层看过各个公司的名字，最后停留在二十楼。
    那一层有三个公司，一个物流，一个小型网络公司，还有一个，聂晚萤的指尖停在那里。
    知意心理咨询工作室。
    她怔怔的看着，仿佛不认识这几个字。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是白其慎的号码，接通之后，是白其慎一贯的冷淡声线，
    “在哪？”
    聂晚萤沉默了一瞬，撒谎：
    “在外头闲逛一会，这就回去了。”
    白其慎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聂晚萤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嘟……嘟的单调节奏。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个人，会有联系在一起的一天。
    白其慎，秦知意。